云州城依舊熱鬧非凡。

街道兩旁的店鋪門前人來人往，叫賣聲此起彼伏。蘇嫣走在前面，身后跟著兩個舅舅。她穿著一身素凈的衣裳，長發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看起來像個尋常人家的女孩。

莫正德和莫志剛走在后面，目光不住地打量著周圍。他們對這繁華的景象著實有些不適應。

“這邊。”蘇嫣的聲音輕柔，帶著兩人拐進一家糧油鋪。

店鋪不大不小，門口擺著幾個裝滿糧食的麻袋。一股淡淡的米香飄散在空氣中，讓人聞著就覺得舒服。

店里的伙計眼尖，一見有客人進門，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迎了上來：“幾位客官，想買些什么？”

蘇嫣朝莫正德使了個眼色。莫正德會意，清了清嗓子問道：“大米怎么賣？”

“陳米兩文一斤，新米八文一斤。”伙計笑容可掬，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新米剛到沒多久，粒粒飽滿，煮出來又香又軟。”

“咱們這兒的糧食情況怎么樣？？”莫正德繼續問道。

伙計搓了搓手，臉上的笑容略顯尷尬：“這個嘛...粗糧七文一斤，細糧十五文。不過我勸客官還是買米，北邊運來的麥子，路途遙遠，成本高啊。”

蘇嫣聽著兩人說話，目光卻在店里轉來轉去。這家店的布局很有意思，米面都堆在靠墻的位置，中間空出一條寬敞的過道。過道盡頭擺著一張算盤，旁邊還有個半開的小柜子，里面隱約可以看見一些賬本。

“小哥哥。”蘇嫣忽然開口，聲音甜甜的，眼睛彎成了月牙，“這些糧食是咋運過來的？？”

伙計低頭一看，不由得眼前一亮。這是個容貌極好的小姑娘，皮膚白皙，眼睛明亮，笑起來像是會說話一般。

“哎呦，這是哪家的小姐啊？”伙計笑著從荷包里掏出幾顆炒豆子，“給，嘗嘗。這是我們店新炒的，可香了。”

蘇嫣接過來，輕聲道謝。她將豆子放進嘴里，確實香脆可口。

莫正德在一旁解釋：“這是俺家侄女，我們剛從隔壁村趕過來。”

“原來如此。”伙計點點頭，“運糧的事情啊，那可不簡單。從滄浪城過來，一路上山高林密的，沒有鏢局護送可不行。現在這世道，山匪橫行，光是請鏢局就要花不少銀子呢。”

蘇嫣將這話記在心里，又問了幾個問題，這才跟著兩個舅舅離開糧油鋪。

接下來，他們又去了幾家糧店，打聽了價格。每家店的說法都差不多，粗糧的價格普遍偏高。

臨近傍晚，蘇嫣帶著兩個舅舅找了家客棧住下。

“阿嫣，開兩間房太浪費了。”莫正德還在念叨，“我和你小舅住一間就行。”

蘇嫣卻不理會，徑直走到二樓欄桿邊。

蘇嫣倚在客棧二樓的窗欞邊，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樓下熙攘的人群。春日的暖陽透過雕花木窗灑在她的側臉，為她清祈的面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樓下的茶肆里，三三兩兩的商人正在低聲議論。她豎起耳朵，將那些零碎的對話一一收入耳中。

“又一支商隊被劫了...”

“聽說死了好幾個人...”

“這條路是越來越難走了...”

這些天來，她看似漫無目的地在云城閑逛，實則每一句搭訕都暗藏試探，每一個問題都別有用心。零散的信息在她腦海中逐漸拼湊成完整的圖景。

云城盛產的北方玉，是一種極為獨特的玉種。半透明的質地上，綠翠與白色花紋交織，玉面油潤生輝，冰冷剔透。這樣的玉石自然深受京城權貴喜愛，一塊上等的北方玉，往往能賣出天價。

只可惜，云城與京城相距千里，運送玉石的商隊總是遭遇劫匪。那些劫匪如同游魚，來去無蹤，即便朝廷派兵圍剿，也收效甚微。

富商們倒也不愁，養得起護衛隊，也請得起大鏢局。但更多的小商人，只能三五成群抱團取暖。他們等不起大鏢局的檔期，又請不起高價鏢師，只能在各家客棧尋找價格相宜的小鏢局。

蘇嫣的目光落在樓下一個愁眉不展的中年商人身上。那人穿著一身青布長衫，面容憔悴，已經接待了好幾波鏢師，卻始終沒有談攏。看他焦躁地來回踱步的樣子，顯然是等得急了。

“阿嫣，你在看什么？”莫正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蘇嫣轉過身，看向兩位舅舅。莫正德正擦拭著手中的長劍，莫志剛則靠在墻邊打著哈欠。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壓低聲音道：“舅舅，你們想不想賺一筆？”

“什么意思？”莫志剛頓時來了精神，湊到窗邊張望。

“看到樓下那個商人了嗎？”蘇嫣指了指那個焦急的身影，“他正在找鏢師，我們可以假扮鏢局的人。”

“這...不太好吧？”莫正德皺起眉頭，“我們又不是真的鏢師。”

“有什么不好的？”蘇嫣笑道，“舅舅的武藝在村里可是數一數二的，難道還護送不了一趟鏢？再說了，我們現在確實需要銀錢。”

莫志剛眼睛一亮：“對啊，大哥。自從離開村子，我們的盤纏就越來越少了。這可是個好機會！”

莫正德還在猶豫：“萬一遇到真的劫匪怎么辦？”

“舅舅，你想想，”蘇嫣循循善誘，“那些劫匪都是沖著大商隊去的。像這種小商人，帶的貨物有限，劫匪未必會感興趣。再說了，有你和二舅在，就算真遇到危險，我們也能應付。”

莫正德沉默片刻，終于點頭：“好吧，不過要先看看那商人帶的是什么貨。”

三人來到樓下，找到那個正在發愁的商人。

“在下莫正德，不知這位老板可是在尋鏢師？”莫正德拱手道。

那商人抬頭打量三人，目光在蘇嫣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正是，敢問幾位是哪家鏢局的？”

“長寧鏢局。”莫正德硬著頭皮道。

“哦？”商人來了興趣，“貴鏢局在何處？我怎么從未聽說過？”

“這個...”莫正德額頭滲出汗珠，一時語塞。

蘇嫣見狀，連忙插話：“伯伯，我們鏢局剛開張不久，雖然名聲還未打出去，但請放心，我們的功夫絕對過關。”

說著，她隨手抓起桌上一把筷子，手腕一轉，只聽“啪”的一聲，筷子應聲而斷。這手法看似簡單，實則暗含巧勁，普通人難以做到。

商人眼睛一亮，連忙自我介紹：“在下陳驪，是做瓷器生意的。這次要運一批上等瓷器去京城，路上聽說劫匪猖獗，所以想請幾位鏢師護送。”

蘇嫣暗暗松了口氣，瓷器雖然值錢，但比起玉石來說，確實不那么引人注目。

雙方很快談妥價錢，簽訂契約。陳驪給了一半定金，約定明日一早出發。

回到房間后，蘇嫣立刻開始準備。她讓莫志剛去買了匹騾子，又添置了些干糧和必需品。

夜色漸深，蘇嫣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她知道這一趟若是順利，就能攢下第一桶金。可若是出了差錯...她翻來覆去，直到東方泛白才迷迷糊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