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沒酒了。”錢楊摸著圓滾滾的肚子，眼中閃過一絲遺憾，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輕敲打。

韓遠看著他這副模樣，嘴角不由浮現出一絲笑意。這個時節能喝上一口酒著實不易，更別說是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了。

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灑進來，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駁的光影。遠處傳來幾聲鳥鳴，打破了屋內短暫的沉默。

“這年頭，想喝口好酒可不容易。”韓遠輕嘆一聲，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朝廷為了節省糧食，早就下令禁止私釀了。雖說市面上還有酒賣，但那價錢......”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錢楊微微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確實，現在市面上的酒，一壇少說也要十幾貫錢，尋常百姓哪里喝得起。”

屋內的氣氛略顯沉悶，牛容遠坐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忍不住插嘴道：“我爹說，以前在涼州的時候，一貫錢就能買到一大壇好酒。”

“那是自然。”錢楊眼中閃過一絲追憶，“我記得在洛京的時候，街邊隨處可見酒肆，三五文錢就能喝個痛快。”

韓遠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眼前這位看似普通的掌賬先生。這錢楊是孟盧推薦給薛馬鴻的，說是他的門客。在這個時代，不光是世家大族喜歡養門客，就連一些官員武將，只要地位夠了，也都喜歡網羅些人才在身邊。

“錢掌賬看來是個識酒之人？”韓遠饒有興趣地問道，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

錢楊微微一笑，謙遜道：“略懂一二罷了。在常中郎府上的時候，偶爾也能品上一杯。”

“那錢掌賬可曾品過葡萄酒？”韓遠突然問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聽到“葡萄酒”三個字，錢楊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在常中郎府上喝過幾次，是月氏商人從玉門運來的。那滋味......”說著，他不由咽了一下口水，“確實不錯，就是價格著實不菲。”

韓遠微微頷首，心中已有計劃。葡萄酒在洛京城確實是稀罕物，大多由西域商人從玉門販運而來。玉門盛產馬乳葡萄，釀出的美酒獨具特色，深受權貴喜愛。

“我倒是知道一個釀造葡萄酒的秘方。”韓遠緩緩說道，目光在屋內幾人臉上掃過，“是從一位西域番僧那里學來的。”

錢楊聞言一愣，眼中閃過驚訝之色。牛容遠更是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滿臉期待地看著韓遠。

“若是能在那八里荒谷種上馬乳葡萄和獼猴桃，日后便可自行釀酒了。”韓遠繼續說道，聲音中帶著幾分憧憬。

“這......”錢楊面露遲疑之色，“朝廷不是禁止私釀嗎？這要是讓人知道了......”

“朝廷禁的是耗費糧食的酒。”韓遠解釋道，語氣中帶著幾分篤定，“葡萄酒和山果酒都是果酒，并不耗糧。再說了，這年頭誰還沒點營生？”

屋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只聽得窗外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

韓遠站起身來，走到窗前。陽光透過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的目光越過遠處的房屋，仿佛已經看到了那片荒溝未來的模樣。

“八里荒谷雖然現在荒蕪，但水源充足。”韓遠轉過身來，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不僅可以種葡萄釀酒，還能種些蓮藕。你們想想，洛京城內幾十萬人口，對新鮮蔬果的需求量有多大？”

錢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實，遠處運來的蔬果容易腐壞，所以京郊的果園菜地向來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蓮藕更是好東西。”韓遠繼續說道，聲音中帶著幾分興奮，“藕可以生吃，也可以煮食。蓮子能賣，蓮荷枯萎后的葉子還能變成商家搶手的包裝原料。溝里還能養些魚......”

“少東家打算得真是周到。”錢楊由衷贊嘆，眼中閃過一絲敬佩。

牛容遠也連連點頭：“確實是個好主意。我爹說過，做買賣要想賺錢，就得想別人沒想到的。”

韓遠笑著拍了拍牛容遠的肩膀：“你爹說得對。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先把那八里荒谷買下來。”

“這事我來幫忙。”牛容遠拍著胸脯保證道，“我爹認識不少官員，打聽打聽這地方歸誰管。”

“那就有勞程公子了。”韓遠點點頭，又轉向錢楊，“錢掌賬，你可認識些懂農事的莊戶？等買下地來，總得找些熟手幫忙。”

錢楊思索片刻：“我倒是認識幾個老農，都是種了一輩子地的。要不要我先去打個招呼？”

“好。”韓遠點點頭，“等地契到手，咱們就開始干。”

牛容遠在一旁聽得心癢：“少東家，到時候我也來幫忙。正好可以跟那些老農學學種地。”

“好啊。”韓遠笑道，“不過你得先把功課做完，可別讓先生又來找我告狀。”

牛容遠頓時泄了氣，嘟囔道：“讀書哪有種地有意思。整天就是那些枯燥的文章......”

“小公子還是要好好讀書的。”錢楊忍俊不禁，“將來要是能考取功名，那可就......”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身份，趕緊住了口。

韓遠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感慨。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掌賬，竟然還有這樣的來歷。這世間的人才，往往就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對了。”韓遠突然想起什么，“錢掌賬，你覺得這片地要是開發起來，每年能有多少收益？”

錢楊沉吟片刻，開始細細計算：“按照現在洛京城的物價，如果種上葡萄和獼猴桃，再加上蓮藕和魚塘的收入......”他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保守估計，每年至少能有上千貫錢的收入。”

“上千貫？”牛容遠驚呼出聲，“這么多？”

“這還只是保守估計。”錢楊解釋道，“如果經營得當，收入還能更高。尤其是葡萄酒，只要品質好，在洛京城里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韓遠點點頭，心中已經有了計較。這片荒地雖然現在看起來一文不值，但只要好好經營，未必不能成為一座聚寶盆。

那里將會種滿葡萄和獼猴桃，溝底會有一片蓮塘，塘邊會有菜園和果樹......這片荒蕪的土地，終將變成一片生機勃勃的沃土。

“時候不早了。”韓遠轉過身來，“錢掌賬，明天你先去聯系那幾個老農，我和程公子去打聽打聽這地方的情況。”

“好。”錢楊點點頭，站起身來，“那我就先告辭了。”

送走錢楊后，牛容遠還坐在那里，一臉向往地說道：“少東家，你說咱們什么時候能喝上自己釀的葡萄酒？”

韓遠笑著搖搖頭：“急什么，先把地買下來再說。”

看著牛容遠期待的樣子，韓遠心中不禁感慨。這就是年輕人，總是容易被美好的愿景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