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辰看著小棠落寞的側臉，心里一陣酸澀。在這個等級分明的世界里，一個小小的農家女，又怎么敢肖想讀書人的世界呢？

但她只是輕聲說：“傻丫頭，你這么好，為什么不能被人看上？”

小棠抿著嘴笑了，眼里卻閃著淚光。

目送小棠進門，陸星辰才和駱風棠往回走。

剛拐過路口，就看見大遠慌慌張張地跑來，額頭上滿是汗珠，衣服也凌亂不堪。

“姐！一條瘋狗把小遠給撲倒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

陸星辰手中的籃子啪地掉在地上，針線散了一地。她的臉色瞬間煞白，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怎么回事？”她聲音發顫，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膛。

“長昌哥不小心打到小姑頭，小姑氣得放狗，結果...”大遠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陸星辰顧不得其他，將鑰匙扔給駱風棠就往老大夫家跑去。她的腳步踉蹌，差點被路邊的石頭絆倒。

她心急如焚，生怕小遠有個閃失。這年頭狗咬了人可不是小事，萬一狗有病，后果不堪設想。

經過林家院子時，周孀婦正在院中洗衣。木林子涵在一旁幫忙擰水，水珠順著他的手臂滴落。

看到陸星辰匆忙的身影，林子涵立刻放下手中的衣服，也不管滿手的水漬，就要追出去。

“你給我回來！”周孀婦氣得直跺腳，聲音尖利地在院子里回蕩。

但林子涵已經消失在了巷口，只留下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左鄰右舍紛紛探出頭來，議論聲此起彼伏。周孀婦狠狠瞪了一眼看熱鬧的鄰居，摔門而去。木門發出一聲巨響，震得院墻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這母子倆...”鄰居們搖頭嘆息，又縮回了各自的院子。

陸星辰站在老大夫家的院子外，小遠的哭聲撕心裂肺地傳來，那聲音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戳進她的心口。

這個憨厚呆萌的小弟弟從未這般哭過。就算是磕破了膝蓋，擦傷了胳膊，他也總是咬著牙忍著。唯一一次見他落淚，是被陸思桃那一巴掌打得鼻血橫流。如今這般嚎啕大哭，得是多大的痛楚？

院子里人影晃動，慌亂的腳步聲此起彼伏。陸星辰的心揪成一團，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她大步沖進明屋，撲面而來的血腥味讓她心頭一緊。

屋內圍滿了人。盧氏夫婦、陸長泉、陸長昌、陸永昌都在。最觸目驚心的是被盧氏抱在懷里的小遠，滿頭滿臉都是血。眼淚和鼻涕混著血跡，把小臉染得斑駁可怖。

“小遠！”陸星辰的聲音都在發抖，她三步并作兩步沖到盧氏身邊，“傷在哪了？哪條惡犬啃傷了腦袋？”

盧氏抱著小遠，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張了張嘴，卻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老大夫端著藥酒過來，濃郁的酒精味驅散了些許血腥氣。陸星辰立即住了口，幫著盧氏按住不停掙扎的小遠。

“姐姐...疼...”小遠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小手緊緊攥著陸星辰的衣角。

“乖，忍一忍，馬上就好。”陸星辰強忍著心疼，輕聲安慰。濕漉漉的藥棉輕輕擦拭傷口，小遠的身子繃得像張弓，每一次顫抖都讓她的心跟著抽痛。

隨著清理，額頭的傷口逐漸顯露出來。那是一個小手指大的圓形窟窿，鮮血不斷涌出。陸星辰心中一動——這傷口不像是犬齒?。?

“老陸家那條狗...”老大夫一邊上藥一邊搖頭，“早該處理了。這次是額頭，要是咬在脖子上...”

陸思遠接過孩子準備敷藥，臉上寫滿了自責。作為一家之主，卻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兒子。

陸星辰扶著快要虛脫的盧氏來到院子，順帶把陸長昌和陸永昌叫了出來。夜色漸深，院子里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曳不定，在地上投下搖晃的影子。

“長昌哥，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彼曇衾涞孟癖?，眼神銳利得能刺穿人心。

陸長昌縮了縮脖子，低頭搓著手指：“我...我用彈弓打麻雀，不小心擦到了陸思桃的頭發...”

“然后呢？”

“她就...就抱出福寶，說要教訓我?！标戦L昌的聲音越來越小，“我跑得快，可小遠...”

盧氏抹著眼淚接過話頭：“我聽到永昌來報信，趕緊跑去外院。小遠摔在地上，那狗還死死咬著不放。你小姑就在旁邊冷眼看著，要不是你五叔及時扔鞋子嚇跑了狗...”

聽到這里，陸星辰的怒火已經快要壓制不住。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道月牙形的印記。

“小遠穿著棉褲，沒被咬到肉?！标戦L昌憤憤不平地補充，“額頭是摔倒時磕在石頭上的。福寶本就不是好東西，整天追貓咬雞，這回怕是被奶拴了幾天，越發兇狠了?！?

正說著，陸長泉從屋里探頭喊他們進去聽老大夫交代。陸星辰卻轉身沖出了院子，她現在只想找陸思桃算賬。

院墻邊，林子涵正在和大遠說話?？匆婈懶浅郊膊诫x去的背影，他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他溫柔地拍了拍大遠的肩頭：“去照顧你姐和小遠，明日這時候，我在廟前等你?！?

夜風吹亂了陸星辰的發絲，她的步伐越來越快。經過村口的古銀杏樹時，一陣狗叫聲傳來。她停下腳步，借著月光看見陸思桃正蹲在地上逗弄福寶。

“好狗狗，真乖?！标懰继业穆曇籼鸬冒l膩，“以后誰敢惹我，你就咬誰。”

陸星辰攥緊拳頭，正要上前，卻見老陸頭匆匆趕來。

“傷人的畜生必須鏟除，趕緊送走！”老陸頭的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陸思桃被嚇了一跳，立即抱緊福寶躲到桌后：“不行！福寶是我的命根子！沒有它我活不了！”

“不像話！”老陸頭氣得臉色發黑，“大姑娘整日抱著公狗，成何體統！”

尹氏跟進來勸，陸思桃撲進她懷里撒嬌：“娘，福寶跟了我一個多月，就跟親兄妹一樣。我不要送它走，不要！”

她一邊哭一邊跺腳，眼淚鼻涕蹭得尹氏滿身都是。尹氏心疼地拍著她的背：“好了好了，不送走，不送走...”

老陸頭氣得胡子直翹：“尹氏！你就這么慣著她？今天是小遠，明天要是別人家的孩子呢？”

“爹，您別生氣?！币腺r笑道，“我讓人把福寶拴好，再找個鐵鏈子...”

陸星辰冷眼旁觀，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她轉身離去，腳步聲驚動了福寶。那條黃狗沖著她狂吠不止，陸思桃卻笑得更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