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熱氣騰騰的豬肝湯，陸星辰來到老駱家。推開吱呀作響的院門，就看見駱風棠正在院子里晾曬被褥。初夏的陽光明媚，曬得院子里暖洋洋的。

“這是給他補身子的。”她將碗遞給駱風棠，看著他笨拙地接過，又叮囑道，“要一點點喂，別著急，湯有點燙。對了，他要是不愿意喝，你就說這是我特意熬的......”

駱風棠認真地點頭記下。

第二天一早，陸星辰又來到老駱家。路上遇見了小棠，手里抱著洗好的衣裳，兩人結伴而行。

“聽說那位小兵昨晚醒了？”小棠一邊走一邊問道。

“嗯，風棠說他退燒了，還能說幾句話。”

推開門時，正看見駱風棠手忙腳亂地喂湯，那笨拙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湯水灑了不少在病人的衣襟上，他手忙腳亂地想要擦拭，卻把碗也差點打翻。

床上的年輕兵士也是一臉無奈，看到進來的兩個姑娘，眼中閃過一絲希冀。他的臉色還很蒼白，但精神看起來好了許多。

“讓我來吧。”小棠把衣裳放在一旁，接過湯碗，熟練地喂起病人來。她的動作輕柔而利落，顯然經常照顧人。

陸星辰拉著駱風棠到了膳房，打聽昨晚的情況。膳房里還殘留著早飯的香氣，灶臺上的火已經熄了，只剩下幾點余燼。

“他叫林毅，是西陲營寨的兵士。”駱風棠興致勃勃地說道，坐在矮凳上不停地晃著腿，“昨晚跟我講了許多打仗的事，說起那些征戰故事，真是讓人熱血沸騰......”

“他說起青龍寨的事了嗎？”陸星辰隨口問道。

駱風棠突然收斂了笑容：“說了一些，不過說到一半就不肯說了。星兒，我總覺得他好像有什么心事。”

陸星辰若有所思地看著門外。院子里傳來小棠輕聲細語的說話聲，還有林毅偶爾的應答。

“你別問太多。”她輕聲提醒道，“等他傷好了自然會說。”

“我知道。”駱風棠點點頭，又忍不住說道，“星兒，你說我要是也能當兵就好了。”

看著駱風棠眼中迸發的光芒，陸星辰不置可否。這個憨厚的少年，似乎被那些戰場上的故事深深吸引了。可戰場從來不是兒戲，她見過太多從戰場上回來的殘疾士兵，那些傷痕和苦難不是幾句豪言壯語能夠概括的。

正想著，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陸星辰和駱風棠趕緊出去查看，只見小棠站在床邊，臉色有些慌亂。林毅不知怎么嗆到了，正劇烈地咳嗽著。

“快，扶他坐起來。”陸星辰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幫著小棠扶起林毅。她的手掌觸到他的后背，能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

等林毅緩過氣來，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小棠連忙用帕子給他擦拭，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瓷器。

“多謝。”林毅虛弱地說道，聲音還帶著幾分沙啞。他抬眼看了看陸星辰，又很快低下頭去。

陸星辰注意到他的目光閃爍，似乎有什么話想說卻又欲言又止。她心中一動，卻也沒有多問，只是幫著收拾了灑在床上的粥水。

陸星辰望著眼前的駱風棠，他的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堅定與執著。

“星兒，昨夜聽了林毅的話，我覺得自己太過渺小。”駱風棠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自嘲，他抬手摘下一片飄落的樹葉，指尖微微顫動。

陸星辰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清晨的風帶著幾分涼意，吹起她的裙角，也吹亂了他的發絲。

“就像一只井底之蛙，目光所及不過方寸之地。”他握緊了拳頭，落葉在掌心被揉碎，“可天地之大，又豈是我這井底之蛙所能想象？昨夜我想了很久，久到連雞鳴都聽見了。”

這番話讓陸星辰心頭一震，她從未見過駱風棠如此認真的模樣。他往日總是嬉笑打鬧，即便遇到困難也總能笑著化解，可此刻的他卻顯得格外沉重。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她輕聲問道，目光落在他緊握的拳頭上。

駱風棠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我想學認字。”

“認字？”陸星辰愣了一下，她原以為他會說要從軍。畢竟昨日林毅說起邊關戰事時，他的眼中分明閃過向往的光芒。

“對，認字。”駱風棠松開拳頭，碎葉隨風飄散，“無論是從軍還是經商，一個目不識丁的人，終究難成大事。林毅說得對，這世道，光有一身蠻力是不夠的。”

陸星辰眉頭微蹙：“可你已經十五歲了，學起來會很辛苦。而且...”她頓了頓，“你每天要干活，哪有時間？”

“再辛苦也要學。”駱風棠目光堅毅，“這世道，拳頭大不一定就能保護得了想保護的人。我不想永遠只能靠蠻力過活。”

他說這話時，目光直直地望著陸星辰，那眼神讓她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他說的“想保護的人”指的是誰，這個少年雖然粗枝大葉，但總能在關鍵時刻說出讓她心動的話。

“你可以去蒙學堂。”她提議道，“村里的私塾雖小，但孔先生教得很好。”

駱風棠搖頭：“家里還有地要種，還要幫你送藕粉糕。”他抬手揉了揉后頸，“而且...去私塾要交束脩，我攢的銀子還不夠。”

“我爹身體康復了，可以幫忙。”陸星辰說著，又補充道，“束脩的事情也不用擔心，我可以...”

“不行。”駱風棠斬釘截鐵地打斷她，“送藕粉糕是我答應你的事。至于束脩，更不能讓你出。”

陸星辰看著他倔強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那你說怎么辦？總不能兩頭都要。難道你還能一心二用？”

駱風棠突然湊近她，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你教我。”

“我？”陸星辰指著自己，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

“對，你教我。”駱風棠笑道，露出一口白牙，“我知道你識字，而且很聰明。你看，這樣我白天干活，晚上跟你學，兩不耽誤。”

陸星辰心中暗暗叫苦，她雖然認得現代簡體字，但這個時代用的可都是繁體字。而且她穿越來后，也只是靠著基礎知識勉強應付，要教人談何容易？

可看著駱風棠期待的眼神，她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好吧。不過...”

不等她說完，駱風棠已經一把將她抱起來轉圈：“太好了！我就知道星兒最好了！”

“放我下來！”陸星辰又羞又惱，小拳頭捶打著他的肩膀，“這里是外院，被人看見像什么樣子！而且以后我可是你的老師，要懂得尊師重道。”

駱風棠這才把她放下，但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那老師，我每天的親親還能繼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