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桌上幾乎未動的餃子，眉頭緊鎖。“先別吃了，跟姐去找老大夫看看。”

屋外的陽光正好，照在院子里的古銀杏樹上，她攙扶著大遠，緩步向外院走去。

恰在此時，一群人簇擁著從東屋走出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他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叮囑著什么。

陸星辰目光敏銳地掃過眾人的表情，見他們神色輕松，便知道尹氏的情況應該不算太嚴重。

“老太太需要靜養，這段時間千萬別受刺激。”老大夫捋著胡須說道，“飲食要清淡，藥要按時服用...”

老陸頭不住地點頭應著，眼角余光瞥見陸星辰姐弟，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你奶現在情況這么嚴重，你還在這晃悠什么？趕緊回你自己屋去！”

陸星辰置若罔聞，快步上前對老大夫行禮。

“村醫伯伯，請留步，幫我弟弟看看。他剛才被...”她的聲音微微哽咽，“被打了耳光，現在頭暈想吐。”

老大夫聞言，目光在大遠蒼白的小臉上停留片刻，和藹地點了點頭。

陸星辰招手示意大遠過來，陸思誠夫婦也緊張地跟了過來。

老陸頭想起先前的承諾，臉上一紅，默默退到一旁叼起了旱煙。

雖然站得遠，卻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老大夫讓大遠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仔細檢查著他的瞳孔和耳部。

檢查時，大遠忍不住發出幾聲痛呼，陸星辰的心也跟著揪緊了。

“腦袋可能受了些傷。”老大夫最后下了診斷，“我開副清腦淤湯，好好休息幾天就行。不過這幾天要注意，不能劇烈運動，也不要看書寫字，讓眼睛和腦子都好好休息。”

陸思誠夫婦聽到診斷結果，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但陸星辰卻更加憂心忡忡，她太清楚腦震蕩這種傷勢的危險性。如果處理不當，很可能會留下后遺癥。弟弟還這么小，要是因此影響了聽力或者智力...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也渾然不覺。

她的目光掃過東屋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寒意。

盧氏正要去拿診金，卻被陸星辰攔住。“娘，爺說了，跟奶的診金一起算。”她轉向老陸頭，語氣篤定，“爺，是這樣吧？”

老陸頭被這么一問，臉色變了又變，最后只得點頭。

“讓華安把大遠的藥一起拿回來。”他咕噥著說。

送走老大夫后，陸星辰端了些溫熱的餃子給父母，又扶著大遠回屋躺下。

她坐在床邊，用冷熱交替的帕子給弟弟敷傷處。

大遠躺在床上，時不時皺眉，顯然還在經受著頭痛的折磨。

半個時辰后，陸思明送來了藥。

他站在門口，關切地問道：“三哥三嫂，大遠怎么樣了？”

“剛睡著，之前天天叫苦連天。”陸星辰輕聲回答，生怕驚醒了好不容易入睡的弟弟。

陸思明遞過藥包，仔細叮囑：“老大夫說要分五次煎，每回熬藥都得三碗煮成一碗，一天服用一次。”

“娘，你守著弟弟，我去煎藥。”陸星辰接過藥包，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

來到膳房，她仔細檢查起藥材來。

她曾經在中醫院潛伏過一段時間，對常見藥材都很熟悉。

她一一辨認著：紫蘭花能清熱降火，川穹可以活血化瘀，胡丁則有安神定驚的功效...都是治療腦震蕩的常用藥材。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著火候，生怕煎得太過或不及。

藥湯的顏色逐漸變深，濃郁的藥香在膳房里彌漫開來。

盧氏聞香而來，想要接手煎藥，卻被陸星辰婉言謝絕。

“大遠在喊你，你還是去陪他吧。”盧氏眼中閃過一絲落寞，卻還是轉身離去。

陸星辰回到屋內時，正好聽見父親在和四叔低聲談論著尹氏的情況。

“醒是醒了，但現在誰都不敢靠近。連大哥送藥都不敢進屋，最后還得我親自送她住院。”陸思明壓低聲音說道。

“爹說這兩天都別去東屋，免得又刺激到娘...”

陸思誠沉默地看著熟睡的兒子，眼中滿是心疼。

大遠眉頭緊皺，在夢中時不時顫抖，不知夢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夜色漸深，院子里一片寂靜。

陸星辰守在弟弟床前，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她輕輕撫摸著弟弟額頭上的淤青，心中五味雜陳。

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陸思明站在門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門框，眼神閃爍不定。

他張了張嘴，喉結滾動幾下，最終還是開口道：“三哥，這事就這樣算了吧。”

陸思誠坐在那里，目光低垂，手指緊緊攥著椅子扶手。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斜斜地灑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陸思誠半晌都不開口。

“三哥...”陸思明又喚了一聲，聲音里帶著幾分懇求。

正當他準備再次開口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陸星辰端著一碗剛煎好的中藥走了進來，藥香味頓時充滿了整個房間。

“星辰來了。”陸思明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四叔先走了，你照顧好大遠。”

陸星辰點頭，目送四叔離開后，輕手輕腳地走到父親身邊。

藥碗里的熱氣裊裊上升，在空氣中緩緩散開。

“爹，藥已經煎好了。”她輕聲說道，“大夫說只要按時服藥，弟弟很快就能好起來。”

陸思誠這才抬起頭，目光落在女兒身上。

陽光下，能清晰地看到她額頭上的細汗，想必是剛從膳房趕來。他心中一酸，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發。

“今天的事，嚇著了吧？”

陸星辰愣了一下，她嘴角微微上揚：“我做得對，有什么好怕的？再說了，”她頓了頓，哽咽道“我知道爹一定會護著我的。”

瞬間打開了陸思誠的心防。

他眼眶微紅，聲音有些哽咽：“好女兒，你比爹娘強多了，敢為弟弟出頭。只要你做的事情有理，爹永遠站在你這邊。”

陸星辰重重點頭。

午后，陽光正好，他們一家三口來到村前的土地廟。

因為腿腳不便，陸思誠沒法和其他人一起去山上祭祖，只能在這里燒紙。

香火裊裊升起，在微風中搖曳。

路過的鎮民看到陸思誠能站起來走路，都驚訝不已。有人駐足觀望，竊竊私語。

兩個多月的癱瘓，誰能想到他這么快就好了。

“三叔這腿...”陳嬸子忍不住問道。

陸星辰搶在父親前面答道：“我爹的腿是遇到了貴人相助，這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嘛。”

回到家時，大遠總算睜開眼了。

盧氏正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給他喂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