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一切仿佛就這么安靜,沒有風。
在龍修山正面附近沒有任何妖獸的吼聲,這種怪異的靜令人心慌。
龍修山究竟有多大?
或許對于那位大晉神將來說,僅僅只是瞬間,對于那位離山宗主,可能只是眨個眼的功夫。
但對于先天境界的生靈來說,即便是暢通無阻,也有數個月的時間。
至于后天……那已經不可估量了,是連算都不知道要怎么算。
就在龍修山東邊山脈的外圍,三尊先天巔峰的妖獸大打出手。
這個層次的大戰,已經脫離了凡人的范圍,江湖中尋常的武林高手也就這么個實力。
而在另一側,三個弱小的生靈一拍即合。
“要是遇到任何危險,什么都不要管,直接走。”
秦真看著山峰上的玄元果,沒有動用靈力,單純是靠著自己的肉體,開始上前進。
一米、兩米、十米、二十米、五十米……
秦真一直前進了五十米,依然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只不過這對于玄元果來說已經越來越近了。
這株被龍血染過的玄元果,并不像是傳統那樣臨近成熟之時赤紅,而是整體呈血與黑的兩種顏色交雜。
僅僅只是看上一眼,仿佛便有龍吟聲在腦海中涌現。
玄元果生于的山崖之上,什么都沒有,即便是看守的妖獸都沒有,近在眼前,只要再向前走去一會兒,便可以將其摘走。
一百米、兩百米……
秦真覺得自己腦袋要炸了,玄元果每次葉子搖曳的時候,似乎都有一條被鮮血吞噬的小龍咆哮。
要不是他劍心通明,守護了自己的心神,換做一般的后天中期修行者,說不定已經形神俱滅了。
時間變得很慢,秦真覺得身體越來越沉重,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鮮血已經染透了月白色的長袍。
距離的越近,他越能感受到其中存在的力量。
怪不得沒有一個妖獸看守,這株玄元果樹自己就有著保護自己的能力。
并且,龍屬還對于尋常的妖獸有著天然的壓制,要是沒有相對的實力,甚至走不到這里,更來不到玄元果樹前面。
越來越近,玄元果樹似乎只要伸手就能摘下,一瞬間,秦真停下來了。
不過很快,他就搖了搖頭,用頭狠狠地砸向了墻角,頓時鮮血直流,將秦真的臉侵蝕。
忽然出現的錯覺消散了,玄元果樹的身旁和的那條小龍居然生出了靈智,居高臨下的看向了秦真,似乎是在嘲笑著他的自不量力。
秦真就像是沒有感受到小龍的譏諷,依舊向前行去。
“吼!”
小龍似乎惱怒了,不過是第一次回光圓滿的小修士罷了,居然敢沾染它?
這種目光,秦真先前感受到過,那是在不久前。
足足有兩次。
第一次是在剛剛見到楚寒寧的時候,第二次是在離山的山崖上。
并且全都是一人。
秦真依舊面無表情,對于這株玄元果樹的態度與楚寒寧一致。
楚寒寧不能出手,對方是大晉王朝的七公主,他有著絕對的自信,但不是傻。
要是對楚寒寧出手,自己必死無疑。
離山雖然不在意大晉王朝。
可是,為了一個甚至都不是外門的弟子,與大晉王朝最璀璨的一顆明珠相比,這不值得。
換做是誰,都是這樣認為的。
秦真忽然咧嘴笑了笑,不屑地看向月光下璀璨無比的那株小驕陽,無聲的說了兩個字。
“廢物。”
玄元果樹的葉子不再搖曳,那頭赤色小龍愣了許久,它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說出這兩個字,又想到方才屢次出手,甚至都沒有將秦真后退一步。
奇恥大辱!
不過是一個后天前期的垃圾罷了!
居然敢出言嘲諷它!
突然,秦真視線變的漆黑,皎潔的月光消失不見,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仿佛來到了地獄。
《陰符經》、《合部三元天心正法》此刻的靈氣全都散掉了,漸漸的,他開始感受不到自己的知覺。
無盡的黑夜中,只有真龍的咆哮,令人恐懼。
天上地下,自古以來,能夠與真龍爭鋒的種族少之又少。
位列最頂端的便是人類。
世間通天的人類也是最多的。
不過基數也是最多的,弱小的生靈也是最多的。
只是,每個時代都會有那么一些人,以自己的血肉之軀,鑄造成為了鐵壁,固若金湯,可以攔住所有危險,帶來安寧。
秦真看著狼狽不已,只是面容依舊堅定,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吼!”
一片虛空中,天穹上,有個赤色的龍頭俯視著他。
強大的氣勢鋪天蓋地,每次的鼻尖的呼吸都壓得秦真喘不過來氣。
在這個龍頭面前,秦真微不足道,只是一片鱗甲就要比秦真還要大。
秦真不言,依舊上前走去,手上忽然有銀光閃爍。
鏘!
雪白色的劍鞘中有劍氣噴發。
真龍大怒。
原身死于劍下,所有的憤怒積聚在了血液之中。
此時再次見到劍修持本命飛劍,輕蔑的理智頓時蕩然無存,只剩下赤裸裸的殺意。
若是說,先前的真龍只是要秦真低下腦袋,去當個老鼠溜走。
那么現在,真龍就是要殺掉秦真,將其挫骨揚灰。
秦真見此微微一笑,心情頓時舒暢無比。
“你會死!”
真龍此時張開嘴,冰冷的聲音在漆黑的空間中傳出。
秦真握住劍柄,血色的長袍中裹著的軀體沒有退散,面對真龍的嘲諷,他抬起頭,直面那赤色的雙眸。
“我會不會死,跟我的劍去說吧!”
他手指微微一動,雪白的劍鞘露出半邊劍身,養了十年的劍,此時積攢的劍氣回蕩。
只不過,這還是太弱了,面對真龍,秦真的劍氣不堪一擊。
真龍笑了。
“你的本命飛劍和你一樣弱……不過,你的嘴的確是天下最一等的神兵利器。”
秦真沒有說話,再次無視了真龍。
他的修為雖然低,他的本命劍雖然品質低,他的劍經雖然層次低……
可,他的劍心是不可摧毀的,莫說是要面對真龍,即便眼前是亙古以來的通天存在,依舊敢拔出飛劍,明證本我。
我的劍道一往無前!
“這就是所謂劍客嗎?”真龍戲謔道:“不過你的修為太低了,在這里,即便是當代的十二仙門宗主前來,都不會是我的對手。”
于此處,他便是真正的真龍,天底下最接近通天的存在。
劍身已經完全抽出,強行將沒有凝聚成功的本命飛劍釋放劍道也就罷了,這已經不是秦真可以抗出的范圍了。
秦真的軀體承受著劍元開始無差別攻擊,銳利的劍氣在血肉中無堅不摧,火辣辣的疼痛感令人難以說出一句話。
他已經感覺到了麻木,但依舊沒有松開劍柄,目視真龍,從來沒有挪動過分毫。
“你要對我出劍?”
真龍仿佛見到了天大的笑話,龍嘴怎么樣也合不上。
自從它走到這一步,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對他出過劍。
不過那人已經失蹤了,天下劍客已經沒有人可以入得了它的眼。
人類的壽命有限,人的軀體有限,即便是已經證得果位,成就仙人,依舊也逃不出個“人”字,都會死。
但是真龍不同,壽命悠久,極其難殺,尤其是走到它這一步,有著不知多少種可以復蘇的機會。
就像是宋靜竹判斷失誤了,這株玄元果樹并非是沾染了真龍的血脈,而是真龍留下來的后手。
生長在外圍可以打消疑慮,這是一個幾乎所有人都會這樣想的共識。
就像是抱石縣與大晉京城的對比。
就像是抱石縣知縣與大晉王朝七公主的對比。
就像是秦真創建的劍法與《天授長煙塵間劍錄》的對比。
那頭劍龍也并不是想要吞掉玄元果,破開先天領域,而是想要玄元果樹繼續涅槃,直到有一天,真龍再次復蘇,君臨天下。
到那時,大晉將會受到滅頂之災。
正如真龍所說的,天底下,敢對它出手的人,除了五百年前那位大晉第一神將外,再無一人。
這不是夸大,而是陳述事實。
秦真面容堅定,努力地將所有劍元都匯聚在了本命飛劍中。
真龍的笑聲越來越大,逐漸湮滅了憤怒。
秦真感覺不到身體的任何知覺了,全身上下已經被劍元吞噬。
真龍的譏諷已經散去了,轉而變成了看傻子的表情。
秦真吐出一口氣,摸著自己心臟。
真龍冷哼了一聲:“你自己也清楚,除了死,別無選擇。”
秦真瞳孔中忽然散發出了一道光芒。
這座空間的頂峰突然塌了!
一輪滾滾大日自地平線上升起,不知多少煙塵從天降臨,無窮無盡的劍道匯聚在了其中。
“《天授長煙塵間劍錄》?”真龍大驚失色,“怎么可能?你怎么會這道劍法?”
很快,真龍釋然一笑:“就算你會又如何?莫非真當是那位劍客?你我之間的修為天差地別,你的劍刺不破我的鱗甲,怎么可能殺了我?”
秦真一眼看去,如黃河深厚的殺意,只是眸光中帶著平淡,漫不經心。
真龍見到這個熟悉的瞳孔后,情不自禁地閉上雙眸,昔日的場景無時不刻不在它的腦海中浮現。
“我要殺了你!”
良久,劍依舊沒有落下,在反應過來,這些異象都是假的,這只是個后天境界的螻蟻,真龍的覺得自己臉沒有地方放了。
要是讓人知道,它一個即將通天的生靈,就因為見到對方與那人一般無二的神情,就害怕的話,估計整個天下的歷史都要記載這件事。
真龍被后天劍客嚇退。
緊接著,一個爪子撕碎了空間,對著秦真抓去。
就在這時,上蒼落下一個又一個細小的粒子,恐怖的劍氣似乎可以斬碎天下一切。
言語之際,秦真的身后出現了一道身影,直沖云霄,磅礴的劍氣直通上天。
那是一個青年,他身披戰甲,手持一口神劍,飄然凌空,仿佛不屬于這個世間。
僅僅只是一眼,真龍便傻眼了,發自內心的恐懼,迫使它動彈不得分毫。
下一刻,那個巨大的爪子被切開了。
秦真緩緩抬起右手,身后的虛影與他做出一樣的動作。
“怎么可能?你還活著?!”真龍仰天長嘯:“莫非你已通天?”
可這終究只是一道虛影,并非真實的大晉第一神將。
回應它的只有一道劍光,于大日中騰出的劍光。
《天授長煙塵間劍錄》!
“不!”
真龍怒吼,不愿意承受這個現實。
明明只差一點,就可以將眼前這個自不量力的劍客殺死。
為什么這位神將會再次顯化人間。
要是對方還活著的話,它以后復蘇了,會不會還會被一劍鎮殺?!
真龍的軀體徹底顯化,一眼不見盡頭。
大,實在是太大了!
無法形容!
似乎與天同高!
只是,秦真身后的那位劍客,只是伸出右手,劍氣開始凝聚,橫跨了天南地北,將大空間撕裂出了一條直線。
真龍的軀體不見盡頭,這劍光更是如此,仿佛已經走到了劍術的盡頭,達到真正的一劍開天。
劍光中沒有所謂多余的摻雜,劍光只是劍光。
你是真龍?是天地之間自詡的最強種族?
那好,吃我一劍!
秦真將劍斬下,身后的那位劍客仿佛與他重合了一樣,一同出劍,逆斬真龍。
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龍修山上漩渦翻涌,云霧暗淡。
只有筆直的一條線,撕開了夜幕,銀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世間。
在這一劍落下,秦真身后這位劍客的虛影苦笑一聲。
冰冷的夜風拂過衣袍,竟是將這位大晉神將的吞噬,化作虛無。
“劍術還未通天!”
秦真恢復了意志,黑暗的空間中,空無一人。
沒有真龍,也沒有那位劍修。
唯有那一句不甘徘徊于世間。
“秦真!”
就在這時,一道吶喊傳來。
秦真睜開雙眼,他才發現自己一直沒有動過,就這么在原地。
他回頭望去,發現宋靜竹與張明苦一臉擔憂的看著他。
此時,月光已經越來越淡,東山之上有赤色的紅光逐漸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