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紉機的聲音在面料市場響了一下午,林晚秋剛給李阿姨遞完剪刀,手機就震了。母親的來電顯示是張玉米地照片,接通就聽見拖拉機“突突”響:“秋秋啊,新房鑰匙領(lǐng)了,你爸的照片我掛在客廳呢,跟當年咱們老房子的位置一樣。”
她摸著工裝褲兜的頂針,想起上周寄回老家的藍布被面,母親說“鋪在床上,滿屋子都是1978年的味道”。陸沉舟正在角落給嬰兒虎頭鞋釘鈴鐺,聽見她說話,剪線頭的動作頓了頓,剪刀尖在布料上戳出個小窟窿。
“對了,”母親突然壓低聲音,“昨天有個穿西裝的男人來問你,說是什么‘趙氏律所’的。”拖拉機的噪音突然變大,“媽沒理他,直接把玉米葉塞他領(lǐng)口了,跟你小時候趕麻雀似的。”
頂針從指縫滑下來,砸在縫紉機踏板上。林晚秋看見陸沉舟蹲下身撿鈴鐺,后背繃得筆直,像根拉緊的線。她突然想起法院外看見的場景:陳立遠盯著母親的背影,西裝口袋露出半截拆遷協(xié)議。
“晚上來家里吃飯吧,”母親又說,“媽蒸了槐花包子,你爸生前最愛——”話沒說完就被打斷,李阿姨突然舉著新裁的布料沖過來:“晚秋快來!陸總把虎頭鞋的眼睛縫反了,現(xiàn)在像只生氣的小老虎!”
陸沉舟耳朵通紅地遞過鞋子,鈴鐺在他掌心晃蕩。林晚秋摸著鞋面上歪扭的針腳,突然發(fā)現(xiàn)他指尖有道新劃痕——是剛才撿頂針時被縫紉機齒輪劃的。他避開她的目光,假裝看手機:“伯母的電話……沒說什么吧?”
縫紉機重新轉(zhuǎn)動,李阿姨的故事混著槐花香氣飄過來:“我家那口子走那年,我抱著縫紉機哭了三天,后來想想,日子還得往前縫啊。”林晚秋看著陸沉舟認真給老虎補眼睛的樣子,突然明白,有些沉默不是回避,是像老布料一樣,把心事都藏在經(jīng)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