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資料室的日光燈管“滋滋”響著,林晚秋揉了揉發澀的眼睛,面前的文件堆得像座小山。陸沉舟的白襯衫早就皺巴巴的,領口還沾著下午去面料市場時蹭的藍布線頭,此刻正趴在地板上用紅筆標證據時間線,活像個熬夜寫作業的大學生。
“這是陳立遠去年三月的銀行流水,”周小語舉著手機湊近臺燈,屏幕藍光映得她眼下的黑眼圈格外明顯,“你看這筆‘趙氏律所咨詢費’,剛好是我們設計稿外泄的前一周。”她把薯片袋往桌上一倒,脆片掉在“拆遷補償協議”復印件上,“當年他騙你說‘幫你老家談拆遷’,原來轉頭就把補償款打進了自己賬戶。”
林晚秋捏著父親的木梁照片,指尖劃過“秋秋別怕”的刻痕。資料室的空調冷得人發僵,陸沉舟突然遞來個暖手寶,還是她上周落在他車上的那個,毛絨外殼上還別著枚迷你蝴蝶扣:“張大姐煮了姜茶,我去樓下接水,你們歇會兒。”他起身時碰倒了檔案柜,陳年文件的霉味混著速溶咖啡的焦香,在空氣里打轉。
“你說陸總是不是鐵打的?”周小語戳了戳林晚秋的胳膊,“從下午到現在,他連廁所都沒去幾次,剛才還發現他偷偷把冷掉的三明治泡在熱水里吃。”她突然壓低聲音,“我昨天看見他手機相冊,全是你在面料市場改旗袍的照片,連你蹲在地上撿布票的樣子都拍得清清楚楚。”
打印機突然“咔嗒”吐出張紙,是陸沉舟整理的證據清單,最后一行用粗體標著:監控錄像備份(2023.10.15 22:00星軌B2停車場)。林晚秋摸著清單上的折痕,想起三小時前他從硬盤里恢復被刪除的監控數據時,指尖在鍵盤上敲得飛快,卻在遞給她保溫杯時輕輕說“別喝太急,燙嘴”。
“少了份關鍵的錄音。”陸沉舟回來時,手里多了三盒便利店飯團,“陳立遠和拆遷辦主任的通話錄音,上周在茶水間聽見的那段。”他撕開海苔包裝,飯團的醋香混著姜茶的辛辣,“不過別急,我讓保安大叔把舊手機里的備份找出來了。”
周小語突然指著投影儀:“快看!這是陳立遠和周雨薇的聊天記錄,”屏幕上跳出“老女人的破布項目也好騙投資”的消息,“去年她在直播間罵你‘旗袍媛’,其實是陳立遠給她刷了二十萬禮物!”她拍著桌子笑出聲,薯片渣蹦進陸沉舟的姜茶里,“現在網友都在她視頻底下刷‘建議轉行演反派’呢。”
時針指向四點,林晚秋的眼皮開始打架。陸沉舟不知從哪變出條毛毯,輕輕蓋在她肩上——是李阿姨用老粗布縫的,邊角還留著沒剪干凈的線頭。“瞇會兒吧,”他的聲音輕得像怕吵醒資料室的老鼠,“我盯著打印機,天亮前一定把證據冊裝訂好。”
迷糊中,她聽見周小語的嘀咕:“陸總,你這文件夾封面怎么還貼著晚秋姐的便利貼啊?”“哦,”陸沉舟的聲音帶著笑意,“她說‘重要資料要貼小太陽’,這樣找起來方便。”打印機的噪音突然變大,混著遠處環衛車的引擎聲,像給這場背水一戰的深夜,打上了最堅實的針腳。
晨光從百葉窗縫里漏進來時,證據冊終于裝訂完畢。陸沉舟的襯衫領口全是褶皺,卻還惦記著幫她理毛毯:“張大姐說,法庭外的玉蘭花全開了,”他指著窗外漸亮的天空,“等會兒路過花店,給伯母買束康乃馨吧,她上次在電話里說,喜歡紅色的。”
資料室的燈熄滅前,林晚秋看見陸沉舟的筆記本上畫著新涂鴉:兩個小人抱著文件堆,頭頂飄著“秋秋別怕”的木牌,旁邊寫著“縫補真相的針,永遠比謊言鋒利”。原來有些深夜的苦戰,不是為了打倒誰,而是為了讓那些被踩進泥里的真誠,重新在陽光里挺直腰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