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飄著奶油蘑菇湯的香味，林晚秋踮腳把最后一支香檳玫瑰插進玻璃花瓶。夕陽從紗窗漏進來，給鋪著格子桌布的小圓桌鍍了層金邊，她望著墻上掛著的情侶合照——去年生日，陳立遠摟著她的肩說“明年咱們就換帶陽臺的房子”，照片里她穿著洗舊的米色風衣，笑得像朵剛淋過雨的茉莉。

“?！?

電飯煲的提示音驚醒了走神，她趕緊關掉火，把湯盛進金邊瓷碗。這套餐具是攢了三個月獎金買的，陳立遠總說她太節(jié)儉：“等結婚了，家里什么都給你置辦好的?！笨山Y婚請柬印了三版，日期卻從春天推到冬天，最后他說：“律所最近忙，等拿下趙董事的案子就辦?！?

廚房瓷磚有點硌腳，她這才想起忘了換拖鞋。踩著毛絨拖鞋往衣帽間走時，裙擺掃過床尾的牛皮紙箱——那是上周整理換季衣物時翻出的，里面裝著大學時的獎狀、母親織的圍巾，還有陳立遠送的第一支口紅，色號早過時了，她卻一直舍不得扔。

衣帽間不大，卻被她收拾得整整齊齊。掛衣桿上，陳立遠的藏青西裝和她的米色風衣并排掛著，袖口偶爾會蹭到一起。她伸手去拿今晚要穿的連衣裙，指尖突然碰到衣架深處一個硬邦邦的盒子，包裝紙是她最愛的淺粉色，蝴蝶結系得歪歪扭扭——像極了陳立遠笨拙的手工。

“原來他還記得?！弊旖莿倱P起，手指撕開包裝的瞬間卻僵住了。盒子里躺著一套蕾絲內(nèi)衣，水藍色的吊帶綴著珍珠，尺碼比她平時穿的小了一碼。標簽上用馬克筆寫著“給小語”，字跡潦草得像隨手畫的，尾筆還拖著個不耐煩的勾。

小語？

林晚秋盯著標簽，心跳突然快得離譜。陳立遠的實習生叫周小語，上個月在律所見過一面，小姑娘穿著短裙，膝蓋上貼著卡通創(chuàng)可貼，看見她時脆生生喊了句“林姐姐”。她當時還笑著把自己做的曲奇分給她，說“年輕人別總吃外賣”。

手機在褲兜震動，是陳立遠的消息：“律所臨時加班，半小時后到。”末尾還加了個蛋糕表情，像極了他平時哄她的樣子。她捏著內(nèi)衣標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突然想起上周幫他熨西裝時，聞到衣領上有陌生的甜膩香水味——不是她用的橙花，倒像是草莓硬糖泡在酒精里的味道。

“叮——”

門鈴聲驚得她手一抖，內(nèi)衣滑落在地?；琶炱饡r，蕾絲吊帶勾住了衣架，扯出一道細小的線。她深吸口氣，把盒子塞進衣柜最下層，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皺——或許是誤會，或許是給客戶準備的禮物，陳立遠那么忙，怎么會...

開門瞬間，奶油蘑菇湯的熱氣涌出來，混著走廊的風，吹亂了她別在耳后的碎發(fā)。陳立遠穿著她新熨的西裝，領帶歪在鎖骨處，袖口沾著點淡粉色絨毛——和剛才內(nèi)衣盒子上的一模一樣。

“生日快樂?！彼瘟嘶问掷锏募埓?，里面露出蛋糕店的包裝，“抱歉啊，趙董事突然要改合同，我連禮物都沒來得及——”

話沒說完，他忽然皺眉看向她手里：“你手里拿的什么？”

林晚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掌心還攥著那片寫著“小語”的標簽，邊緣被冷汗洇濕了角。她想藏起來，卻聽見陳立遠的呼吸突然變重，西裝革履的男人瞬間繃緊了脊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晚秋，你聽我解釋——”

他伸手來搶標簽，袖口的淡粉色絨毛落在她手腕上，像根細小的刺。林晚秋往后退半步，標簽在掌心皺成一團：“解釋什么？解釋‘小語’是誰，還是解釋你衣領上的香水味？”

走廊的聲控燈突然熄滅，暮色從樓梯間涌進來，給陳立遠的臉鍍上半層陰影。他喉結滾動，伸手想碰她肩膀：“是周小語纏著我，她才22歲，不懂事——”

“22歲？”林晚秋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所以35歲的我就該懂事，該對你們的曖昧視而不見，該等著你們玩夠了回來施舍我一場婚姻？”

紙袋里的蛋糕掉在地上，奶油蹭臟了陳立遠的皮鞋。他彎腰去撿，西裝褲縫里露出半截手機，鎖屏界面是張聊天截圖——“立遠哥哥，人家膝蓋又疼了呢~”備注名是“小語寶貝?”，發(fā)送時間顯示下午三點，正是她在花市為他挑玫瑰的時刻。

暮色越來越濃，林晚秋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像塊破了洞的海綿，正在一點點漏光所有期待。她轉身走進屋，把那支香檳玫瑰從花瓶里拔出來，花瓣上的水珠滴在格子桌布上，暈開一個個深色的圓點，像極了眼淚的形狀。

“砰——”

鐵門關上的瞬間，陳立遠的手機在走廊里響起來，甜膩的鈴聲刺破暮色：“今天是屬于我們的紀念日呀~”她靠著門滑坐在地，手里的玫瑰刺扎進掌心，血珠滴在淺粉色包裝紙上，把“給小語”三個字染得猩紅。

廚房的奶油蘑菇湯還在冒熱氣，升騰的霧氣模糊了墻上的情侶合照。林晚秋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光斑，突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秋秋，女人過了30歲，就像開敗的玫瑰，得趕緊找個好花瓶插著?！笨涩F(xiàn)在她才明白，有些花瓶早就在暗處生了銹，養(yǎng)著的根本不是玫瑰，是帶刺的野藤蔓。

手機在褲兜震動，是閨蜜蘇晴的消息：“死女人，今晚必須把姓陳的灌醉，讓他說下輩子還娶你！”她盯著屏幕，指尖懸在鍵盤上半天，最后只回了個“好”。站起身時，裙擺掃過剛才掉落的內(nèi)衣標簽，她彎腰撿起來，慢慢揉成一團——明天，她得去趟律所，把那些沒說完的話，連帶著婚戒，一起還給那個說要“養(yǎng)她”的男人。

走廊傳來陳立遠的腳步聲，帶著點踉蹌，像是在接電話。林晚秋深吸口氣，正要去開門，卻聽見他壓低的聲音從門縫里擠進來：“寶貝別怕，她不敢鬧的，35歲的老女人，能找到我這樣的已經(jīng)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