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紅霧
- 長安漸明
- 烏嗚嗚嗚嗚拉
- 2179字
- 2025-06-07 13:00:59
此時的沈時宴和陳文正往張煥府邸位置走去。
從青樓得知的消息來看,張煥平時隨便一趟都是豪擲千金,以他的俸祿根本不可能支撐的起來。
兩人決定去張府查探一番。
來到張府門口之后,兩人被攔在了門外。
原來自從案件開始查辦那天開始,刑部便派人將張府圍了起來,不許任何人進入。
陳文好說歹說也不放二人進去。
沈時宴想起來謝昀給的那塊牌子,于是便亮了出來。
果然,刑部的人見了之后,慌忙便讓開道路。
“沈公子,沈大人!原來我怎么沒發現,原來沈大人竟有如此背景。”陳文驚訝的在旁邊說道。
“少來這套,進去再說。”
雨水順著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水花。
沈時宴推開張府朱漆大門,一股混雜著血腥味的潮氣撲面而來。
“好家伙,”陳文踩著水洼跟進來,靴底碾過地上散落的賬冊,“這張侍郎府上,怕是比戶部銀庫還闊氣。”
沈時宴沒答話,目光掃過回廊兩側——鎏金燈臺、紫檀屏風,連階前踏腳的石墩都是上好的漢白玉。
雨水沖刷過的庭院里,幾片碎瓷泛著暗紅色光澤。
一路來到張煥臥房前,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住腳步。
原本雕花精美的房門此刻布滿縱橫交錯的抓痕,深深刻入木紋之中,像是被野獸撕扯過。
門板上凝固的血跡在雨水中暈開,順著門縫淌出一道道暗紅的細流。
“醫署那邊還是沒查出那些人瘋了的緣由。”陳文捏著鼻子,聲音悶悶的。
沈時宴輕輕推開門軸已經松動的房門。
屋內已被清理過,但床腳那灘烏黑的血跡依然觸目驚心。
他蹲下身,指尖挑起一塊碎布——上好的云錦料子,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生生扯碎的。
沈時宴兩指捻著碎布湊近鼻尖,忽地挑眉——料子上竟飄著淡淡清香味,半點血腥氣也無。
“奇怪...”
“快看!“陳文突然踢翻火盆,半焦的書冊“啪”地掉在青磚上,濺起一蓬灰燼。
《河道志》三個燙金大字在殘頁上依稀可辨。
沈時宴用靴尖撥開炭灰,書頁間突然掉出片指甲蓋大小的金箔——正是戶部專用的庫銀封簽。
“有意思...”他翻到殘缺處,撕痕齊整得像被刀裁過。
最后幾頁的墨跡還新鮮,記著“景和七年,灞水改道”云云,唯獨缺了最關鍵的那頁。
窗外雨勢漸急,沈時宴將書抖了抖揣進懷里。
兩人剛踏進庭院,忽地一陣妖風拔地而起,卷著枯葉碎石噼里啪啦砸在廊柱上。
老槐樹的枝椏被吹得東倒西歪,樹皮摩擦聲裹著風聲,竟似婦孺壓抑的嗚咽,聽得人脊背發涼。
沈時宴猝不及防被沙塵撲了滿面,粗糲的砂礫鉆進眼瞼,激得他眼眶通紅。
他慌忙扯起袖袍掩面,錦緞料子掃過睫毛時,恍惚瞥見月洞門處浮著道青影。
待揉凈眼中沙塵,那道身影已近在十步之內——洗得發白的青衫下擺沾著淤泥,腰間玉帶鉤缺了角,連胡須間那縷銀絲的位置都與記憶分毫不差。
“我兒。”
沈楨的聲音飄來,恍若當年。
沈時宴渾身僵直,腳底似被寒意凍住。他機械地向前挪步,指尖堪堪要觸到那襲青衫的衣角——
“沈時宴!”
陳文暴喝聲炸響在耳畔,沈時宴被拽得踉蹌后退。
眼前虛影如煙消散,他這才驚覺左腳已懸在井沿外三尺。
“你中邪了?!”陳文攥著他后襟的指節發白,“方才叫你七八聲都不應!”
沈時宴望著井沿,喉頭泛起苦澀:“是中了邪...”他反手扣住陳文手腕,“這院子...有古怪!”
沈時宴四處找了找了,突然俯身撥開一處亂草,忽覺指尖一涼。
定睛看去,那花壇底下竟露出一截細密的針眼,被雨水沖刷得泛著冷光。
他捻起一根對著天光細看,針尖上還沾著些褐色的泥垢。這物件埋在土里不知經了多少場雨,如今倒叫這場暴雨掀了老底。
風勢驟歇,那針管竟幽幽發出嗚咽之聲,管口忽地逸出一縷紅霧,如血絲般在空氣中蜿蜒散開。
陳文在一旁倒吸一口涼氣:“莫非張府那些瘋人嚷的'血霧',便是這玩意兒?”
沈時宴用袖口掩住口鼻,瞇眼細看那霧氣。
但見紅霧過處,草葉上的水珠都染了層詭譎的胭脂色。
他忽覺太陽穴隱隱作痛,方才那些荒誕幻象,怕就是吸了這霧氣的緣故。
“八九不離十了。”沈時宴沉聲道,指尖輕輕撥弄針管,“這紅霧怕是比嶺南的瘴氣還毒,沾著就叫人神志昏聵。”
說著蹲下身來,沿著花壇泥地細細摸索,“找找這害人的東西,究竟從何處冒出來的。”
二人循著針管排布的痕跡一路摸索,卻始終尋不著源頭。
直到翻出張府后墻,忽見一架破舊水車歪在荒草叢中,風過時發出“吱呀”哀鳴,轉得甚是勉強。
沈時宴駐足細看,但見這水車恰在張府下風處,車軸銹跡間隱約透著暗紅。
他俯身撥開雜亂,果然在車底尋到一處暗道,里頭排著細如牛毛的針管,管壁上還沾著猩紅粉末,被風一吹,簌簌落進泥土里。
“好精巧的毒計。”沈時宴捻起一撮紅粉,在指間搓了搓,“借風力散布致幻之物,難怪張府上下都著了道。”暗道幽深,不知通向何處,只余淡淡腥氣隨風飄散。
沈時宴望著那暗道上斑駁的紅痕,指節在車轅上輕叩兩下:“能在張府眼皮底下布這等機關,必是里應外合。”他忽地轉頭,“張府的名冊可都點驗過了?可有漏網之魚?”
陳文搓著下巴道:“刑部卷宗記得明白,張府上下一百三十七口,如今都在大牢里發著癔癥。”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卷泛黃的名冊,“連廚下燒火的丫頭都登記在冊。”
“這就奇了。”沈時宴瞇眼望向張府高墻,“既要埋針管,又要通暗道,少說也得三五人忙活整宿。”忽地想起什么,“近半月可有什么生面孔進出張府?比如送冰的販夫,修瓦的匠人?”
風過水車,銹蝕的齒輪又“咯吱”響了起來。
陳文苦笑著抖開手中名冊:“張府這一年迎來送往的記錄都在這兒了,連送時令鮮果的商販都登記在案。”
“怪事...”沈時宴捻著袖口沾到的紅粉,忽然輕笑一聲,“總感覺這只狐貍,就藏在張府的窩里。”
他目光幽幽轉向陳文,直把對方看得后頸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