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道：“剛才南南提到宅子，倒是提醒我了。咱們這樣趕路，一方面不利于阿暮療傷，另一方面經(jīng)常住客棧也容易被人盯上。不如咱們租個宅子，先把他的傷治得差不多了，另外也可以做一批藥妝出來，隨走隨賣。”江離的這個提議得到了一致贊同，畢竟，只要江離自己不急著趕路，大家倒樂得輕松一些。
在臨近于闐的一個小鎮(zhèn)上，幾人租了個小院，總算是安頓下來了。天氣漸漸冷了，眼看又要冬天了。在這樣的西北之地，冬天趕路是相當(dāng)艱難的，當(dāng)?shù)谝粓鲅﹣淼臅r候，江離再次慶幸及時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槐夏背了好多木頭回來，在院子里不停地砍，柴禾幾乎堆成了小山。林聽一邊熬藥一邊看著他干活，忽然感覺歲月一片靜好。槐夏的臉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蹭上了灰，林聽看見了，起身去幫他擦。
槐南正端著炭爐準(zhǔn)備去耳房，撞見這一幕禁不住頓了腳步。林聽尷尬地撤回了手，支吾道：“還不快拿過去？看什么熱鬧！”
槐南道：“其實廂房還空著一間，一定要讓阿暮住在耳房里面？”
“耳房離著我那近，夜里有什么動靜我能聽見。萬一他半夜一口氣上不來，咱們不是白費勁了？”
“耳房四面圍著，安全些！”槐序接過話去，“萬一有人潛入咱們也能預(yù)先知道。”
“我看是為了防止他跑。”槐南邊說邊走。
“我還巴不得他跑了呢！”林聽追著道。
“也不知道他武功怎么樣，聽力如何，咱們在這院子里說話，他能聽見嗎？”
“聽見就聽見唄！喝了我七副藥了，還下不了地，這是讓人打成什么樣？”
“他骨頭斷了好幾處，怎么可能這么快下地！你是不是太狠心了？他那么多錢都在咱們手里，喝點藥就喝點藥吧！”
“行，以后你負(fù)責(zé)熬藥。”林聽擺出一副老娘不伺候了的模樣大搖大擺走了。
“大家不是都在伺候嗎？”槐序自語。
槐夏停下來道：“她不想伺候別人。”
槐序一臉八卦，“那——誰又不算別人呢？”
“你們不是都看得出來嗎？”
槐序壓低聲音道：“小姨喜歡你，對不對？”
“嗯。”
槐序完全相信槐夏可以讀出別人的真心，又問：“那你喜歡小姨嗎？”
“喜歡啊！”
“那你想跟她在一起？”
“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槐夏不明白槐序為何問了這么一個無用的問題。
“我說的不是這個，是說……”槐序心想，跟他解釋成親和生兒育女什么的，他恐怕也不會明白，于是道：“我是說，她在你心里是不是那個最重要的人？她開心你就開心，她難過你也難過，你愿意為她付出一切，甚至去死？”
槐夏盯著槐序，思考了片刻說道：“你說的這個人不是她。”
“那是誰？”
“是娘。”
槐序怔了下，丟下一句：“傻哥哥！”轉(zhuǎn)頭走了。
“你心里不也是這樣想的嗎？干嘛說我傻？”槐夏自語。
江離過來把藥罐子從火上端了下來，道：“怎么一個個都偷懶去了，藥都沒人管了嗎？”
“娘……”
“誒！大姐。”江離拿眼睛瞟了下耳房。
“大姐，我來吧！”槐夏俯身就去端藥。
江離順手摸了他的頭，“我們夏夏最乖了！不過，這個就不用你了。你干了一天活了，快去洗洗，準(zhǔn)備吃飯了。”
“好！”
江離看著槐夏的背影一陣幸福感涌上心頭，她從前住在鄉(xiāng)下的時候經(jīng)常聽說些東家長西家短的故事，哪家的兒子不孝順了，差點把爹娘氣死了之類。哪成想，自己這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兒子一個比一個懂事聽話，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恍惚。
江離端著藥進(jìn)了耳房，她把藥擺在桌子上，先是將那炭爐的火撥得旺了些，又檢查了門窗是否關(guān)好。伸手摸一摸茶壺，說了聲：“水涼了，等會兒我去換點熱的。”
“多謝……”阿暮看著她進(jìn)屋來忙前忙后的，很想自己起來喝藥，給江離減輕點負(fù)擔(dān)，他用手臂撐著床沿奮力支起上半身，可是腰部以下卻似斷了一般完全不聽使喚。他的雙臂打著顫，咬牙堅持著，可是一旦要用手去拿藥自己又會整個癱軟下去。
也就是這個工夫，江離一把將他攬到了身邊，讓他整個身體可以倚靠著自己，她一手端著藥，一手?jǐn)堉⒛旱难瑢⑺纳眢w調(diào)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
“還有點熱，慢點喝！”江離囑咐著，把藥碗遞到阿暮嘴邊。
這幾天，阿暮躺著什么都做不了，就靜靜聆聽他們說話，慢慢地也能聽懂很多話了。這句他聽明白了，可是他覺得這樣被個女子抱著很尷尬，還是盡可能快的喝完了藥。
“多謝。”又是這一句。
江離這幾天除了不停地聽他道謝，就沒聽見過別的話。
“不用把謝謝掛在嘴邊！”江離把阿暮放躺，又塞緊了他的被子，“我們救你也不是為了聽你說謝謝的。你就安心養(yǎng)傷，有什么需要就說。要是不方便跟我說，你就跟他們?nèi)齻€說！”
“三哥、四哥……”阿暮沒聽見過槐序的其他稱呼，只聽江離他們叫他序序或者槐序，不大好記，想了半天也沒發(fā)出那個音來。
“對！就是他們。你現(xiàn)在都能分清楚啦？”
阿暮輕輕點頭，看著江離道：“你是大姐。”
江離笑道：“對！我們他們幾個的老大，給你治病的是二姐，槐序最小。”
阿暮明白了，又重復(fù)了一遍：“大姐。”
“大姐！”槐南從門外進(jìn)來道：“二姐喊你去吃飯。這里交給我吧！”
江離應(yīng)聲道：“好！也沒什么事了。把藥碗收走就行。”
“我來吧！你快去！”槐南把江離推出了屋子，這才折身回來收拾。
阿暮道：“多謝四哥。”
槐南道：“你跟我說嚈達(dá)話就行。”
阿暮道：“我要學(xué)會說漢話，大姐他們才能聽懂。”
“那是我們的大姐，你是外人，不能亂叫。”
“外人……”
“對啊！你以后叫她江姑娘、江大俠、江老英雄……”
“江槐南！”江離站在門口大罵，“誰老！你說誰老！”
“大姐不老！大姐萬壽無疆，壽與天齊！”槐南嚇得一溜煙鉆出了屋。
江離端著飯菜氣哼哼地進(jìn)了屋，“江老英雄給你拿飯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