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得激一激。

而后，霜燼終于道出了龍族祭司控制他們的手段，他將其稱之為“噬骨蟲”。

“無法看到，無法嗅聞，但時刻能感覺到它們在身體中的每一次蠕動，你不知道它到底存在于身體的什么地方，像是寄生在血液里、又像攀附在骨頭上，一點一點吞噬著你的生命，這樣的感覺足以將人逼瘋。”

“我那些因此而死的族人的尸體里，找不到一根完好的龍骨……”

說到這兒，他深深呼出一口氣，眸中閃過一抹水光，似看到了自己以同樣的方式死去般臉色蒼白。

“我甚至有點羨慕父親能留下完好的尸骨。”霜燼自嘲道:“至于為什么把你引到銹骨原……”

“身為古龍的直系后裔，我的父母擁有著最為純凈的血脈，每一代的后裔在死后都會在身體中凝結出龍晶，那是血脈的傳承，是記憶的容器，我本該將它取回，但……”他的左手虛虛張握，傷痕中依然可見點點瑩藍:

“我已經配不上擁有它的資格了。”

母親的結晶被祭司奪走，祭司道貌岸然地說著替他保管，轉頭他的身體里就出現了嗜骨蟲。

嗜骨蟲在龍族的歷史中猶如死神投下的瞥視。

沒人知道它是什么時候出現在龍族的。

本該對嗜骨蟲免疫的古龍后裔，身體里出現了嗜骨蟲，還被它控制，寄希望于霜燼身上的族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母親背叛了父親嗎？

還是古龍血脈在他這里斷了更迭？

在一陣又一陣的竊竊私語里，霜燼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議論進一步擴大時，祭司擺著悲天憫人的嘴臉遞出了母親的龍晶，可霜燼卻在族人的注視下被驟然席卷全身的灼痛擊的跪倒在地，母親的遺物似變成了催化劑，每靠近一點就是血肉分離般的劇痛。

祭司把它放入霜燼的手里，然而晶瑩的龍晶如燒紅的烙鐵般熔穿了他的掌心。

龍晶便在地上碎裂開。

他如喪家之犬般蜷縮在地，渾身痙攣。

“這‘嗜骨蟲’聽起來，倒是和我族的血蝕性質相同。”

一直安靜聆聽的俞沐沉吟道，聽到這，她已經確定了這龍族祭司跟逃出艾瑟拉星的那一批雄性有關。

霜燼猛地抬頭！

“九百年前，我族有一批雄性帶著原始基因叛逃。”俞沐道:“他們擅長基因污染，尤其是對雌性。”

她的目光落在霜燼手臂傷疤中隱泛的藍色上，冷笑一聲:

“看來你們的祭司……撿了不該撿的東西。”

……

俞沐結束了與霜燼的對話，單方面“愉快”地達成了新的協議。

她將霜燼轉移到一處干燥溫暖的洞穴，親自加固了四壁，并在入口布下警戒陷阱。

后者雖傷勢未愈，眼神卻已不再陰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寂的銳利。

“祭司的人很快會找到這里。”他低頭檢查自己重新包扎的右臂，聲音低沉:“他不會允許我這個“意外”活著。”

俞沐抱臂靠在石壁上：“那就讓他們來。”

她轉身離開前，霜燼突然叫住她：“俞沐。”

“嗯？”

“……萬一我又說謊了呢？”

“可我沒說慌。”霜燼的問話俞沐當然聽在耳朵里，她似笑非笑地回頭看他:“那些建議，我已經做過許多次了。”

不然母巢哪兒來那么多培養基？

……

當俞沐走出洞穴時，雷亞正坐在洞口，臉上還帶著未消的淤青卻神采奕奕。

“喲，回來了？”

余光瞥到她，雷亞咧嘴一笑，牽動了嘴角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那家伙的爪牙還挺利的，你要不要猜猜我們倆誰贏了？”

俞沐挑眉，伸手捏了捏雷亞的臉：“打贏了？”

“那當然！”雷亞一揚下巴，又是一陣抽氣:“……雖然我也挨了幾下。”

俞沐輕笑：“不錯，值得晚上獎勵一下。”

雷亞的耳尖瞬間紅透。

迄今為止，夜晚這個詞對他來說都是如同執著鐮刀的死神，日光每黯淡一分，它的腳步就逼近幾寸。

但這一次，他不再因瀕死般的未知而彷徨。

深夜，劇痛再次席卷而來。

從頭到腳都仿佛被浸泡在滾燙的熱油中，皮肉融化著墜落，但時不時的冷意讓雷亞意識到那些都是幻覺。

他的冷汗浸透了后背，身體上鱗片與骨甲的紋路不停轉換，最后，終究是骨甲更勝一籌，囂張霸道地鋪滿了雄性的軀體，一時間，雷亞就像由里到外發著光似的。

俞沐將他抱進懷里，手掌貼在他的脊背上感受血肉的蠕動與重塑，這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幼崽時期——那段在吃與被吃之中，艱難挺過每一次進化的日子，她的骨甲在最開始時可沒那么堅硬。

“忍一忍。”俞沐語氣平靜:“這次過后，你應該會變得更強。”

雷亞的意識已經模糊，只本能地抓緊她的手臂，喉嚨里不斷溢出痛苦的悶哼，俞沐的體溫成了他唯一的錨點，她抱著他，目光轉向洞穴外新造的石頭階梯。

有點丑，明天修修吧。

俞沐想到。

漫長的夜晚在雙手交握的溫暖中緩緩過去。

可第二天時的清晨還未到來時，俞沐便睜開眼睛，她的手掌莫名地按到了自己的腹甲上:那兒有不屬于她的心跳聲，微弱得很，不仔細聽根本察覺不到。

某種猜想讓她嚴肅了臉，直直坐起來將腹甲褪下——

果然。

生物孕囊中出現了一團小小的胚胎，這表明她跟雷亞的基因適配性提高了很多，以至于孕囊中成功孕育了幼崽。

查看完畢，俞沐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腹甲重新覆蓋，她起身跳下洞穴。

這次俞沐踏進了原始叢林的更深處，捕獲了大量的獵物與果實，等雷亞醒來，她正咔嚓咔擦嚼著骨頭。

“吃吧。”

俞沐挪出空位，示意雷亞一同吃早飯。

“現在就要進行冬季來臨前的儲備嗎？”見著洞穴石階上堆放的肉山，雷亞滿臉驚訝，這完全可以比得上他們倆三天的飲食量了！

“不。”俞沐認真的咀嚼咀嚼:“只是得吃下更多的血食，獲得更多的能量。”

“怎么回事？身體有哪里不舒服嗎？！”雷亞瞬間緊張起來，他回想起近幾天俞沐做下的事情:“果然是因為我——”

俞沐看著他，平靜地宣布：“生物孕囊有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