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辦公室內。
“楚叔,您找我?”林深來到辦公桌前。
濾光玻璃將夕陽切割成菱形光斑,林深后頸的D級烙印在恒溫空調下滲出細密汗珠。全息投影儀正解析著他最新的能量塔使用記錄,圖表中猩紅的峰值幾乎沖破虛擬坐標軸。
“你的身體技能已經超臨界值37%?!俺訉⒓堎|報告推過檀木桌面,紙頁邊緣留有激光裁剪的完美直角,“上周的身體掃描顯示,你的肉體有裂解后修復的跡象?!?
林深摩挲著袖口磨損的縫線,低著頭一言不發,楚河見狀轉身開始調試全息屏。
“知道為什么肉體強化不到10%限制每日使用嗎?“楚河的手指指在全息屏中的一處影像報告,“這是三年前的'過載事件',有個清潔工...“
“我知道,在能量塔強化倉融化了,因為連續強化超過八小時?!傲稚畛堕_高領訓練服,露出身體上愈合的血線,“《能量塔安全手冊》第142頁案例,我背得比悼詞還熟,我經過很多次強化,已經摸出了自己強化的極限程度?!?
“游走在邊緣非常危險,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仇恨會扭曲你的心智,讓你失去理智?!八{出一段模糊的戰場影像,“那些影獸中存在惑亂心智的能力...“
“它們用利爪撕開我媽的身體只用了兩秒!“林深突然站起,座椅被彈倒在地,雙手緊握成拳,“難道您要我安安穩穩的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嗎?”
見狀,楚河嘆息一聲,從保險柜取出冷凍的醫療箱,冷霧中躺著支淡藍色藥劑:“我知道的,你這是在懲罰自己,但是你要明白當年的事不是你的錯,這是身體修復劑,醫療艙已預約到...“
“如果我當時能站出去,至少我能跟他們一起死。“林深攥緊的拳頭迸裂強化后遺留的創口,血珠在真皮地毯上匯成基因螺旋,“只要我獨自獵殺……“
“啪!”清脆的響聲回蕩在辦公室,林深微偏著腦袋,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沒明白發生了什么,楚河收回右手,“小林,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你的父母是為了你活下來而保護你,而你卻想死!還想去獨自獵殺,你知道自己才多大嗎?”。
林深低垂著頭,握緊的手慢慢松開,眼角耷拉著,醫療箱的低溫白霧掠過教授側臉,楚河的聲音徒然高了幾分,“先去修復自己的身體,這是最新的影獸分布圖,注意今晚不要靠近密集區域?!背訉⑿酒丛谧烂?,“醫療艙的修復程序會在三小時后啟動?!?
林深將分布圖芯片攥入手心,冰涼的觸感沿著掌紋滲入骨髓,轉身離開辦公室,走廊的感應燈隨著他的腳步逐盞亮起,在視網膜殘留的光斑里,他恍惚看見楚河教授正坐在椅子上,看著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他和林深父母的合照。
在林深走后,楚河看著合照嘆息一聲,他知道林深一定會獨自出去的,這個頑固的孩子從來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隨后他解開襯衫領口的紐扣,露出鎖骨下方指甲蓋大小的晶狀體,取下戒指,將晶狀體放置在戒指上的豎狀凹痕,隨后輕輕敲擊著桌面,用規律的震動傳遞著某種訊息,敲擊完成后一段時間,晶狀體閃爍了一陣,教授見狀卸下晶狀體,放到鎖骨下方,隨后同時打開影獸分布圖和監測網格圖,后者可以看見整個駐地每個人的行動軌跡,楚河正看著標志著林深的光標緩慢移動。
回到宿舍,林深將芯片插入父親留下的手環中。全息地圖展開的瞬間,他注意到城外影獸的坐標點正在緩慢位移,附近游離的影獸正在聚集,“今晚大部分影獸似乎都在向著一個方向靠近,而且城內的人都會去防御影獸的攻擊,是個行動的好機會,”因為林深本身才十三歲,平時只能跟著采集隊才能去探索外界,自身實力也不夠,這次防御行動不會牽扯到他,于是當即就想今晚出發,可是正打算收拾東西的時候,感受脖子吊墜上的戒指傳來的溫度,手上的動作又慢下來,摸了摸左邊臉頰,嘆息了一聲,坐回椅子上,正思索間,又看到門口殘留的三道爪印,當年血腥的場景在腦海中浮現,松開的雙手又緊握起來,“不管了!”
走到地下倉庫里,林深走到旁邊的一個箱子里,拿出一個外骨骼切割刀——這是父親當年做出來試圖武裝普通人的簡單武器——裝在自己的右臂,然后迅速根據地圖,避開影獸今晚聚集的位置,去別處尋找落單的影獸。
城西,林深慢慢摸到城市邊界線,利用自己的身份卡打開一處平時用來外出搜集物資的小門,夜晚,銹蝕的高速公路在藤蔓絞殺下隆起山脊般的弧度,熒光綠的爬山虎吞噬了所有交通標識。曾經的服務區被巨型蕨類植物頂破穹頂,自動販賣機里鉆出的氣生根裹著過期飲料罐,像一串串凝固的琥珀淚滴。沒有鳥鳴刺破這翡翠色的寂靜,唯有變異蒲公英的絨毛在絕對靜止的空氣中懸浮,每一顆傘蓋都大如人臉,經絡間流淌著幽綠色的脈絡。
林深在其中微屈著身子向著一處孤立的光點移動,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心跳聲變得越來越大,兩只眼睛一眨不眨,透過樹葉的縫隙,在月光下看到一個犬類輪廓,“呼~幸好只是一個腐食者”,林深將切割刀橫在面前,亦步亦趨的沿著邊緣靠近,腐食者似乎正在休息,它的右腿有一道深深的刀口還有血跡滲出,估計就是因為受傷沒有去集合,胸口起伏穩定,為確保一擊斃命,林深借著樹叢的掩護,挪到腐食者的尾部,緊緊抓住手中切割刀,慢慢屈膝,隨后深吸一口氣,雙眼怒瞪,一個跳躍,手中切割刀一個豎劈,“當—”一陣金屬碰撞聲傳來,林深吃驚的后躍,腐食者竟然在他跳起來的時候轉過身體,用嘴咬住了刀口。竟然還會裝睡,短暫的驚訝后,林深擺好姿勢,剛剛那一下至少可以斬斷防彈鋼板,心里暗暗盤算著,同時雙眼瞳孔變成豎狀,微微散發藍光,這是林深的能力,探視之眼,能夠在黑暗中視物,透視肉體觀察到肌肉的運動,預判對手的行動,此時的腐食者也蟄伏在樹叢中,一條腿受傷讓它不敢輕舉妄動,本就寂靜的樹叢中,現在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
林深死死的盯著腐食者的一舉一動,呼吸越來越微弱,身上泛著藍色的紋路,突然視野中的犬狀輪廓消失,耳邊傳來樹葉波動的聲音,林深迅速橫斬,擋住了致命一擊,身體卻失去平衡,腐食者張開大口,迅速前撲,腥臭的氣味沖到林深鼻腔,來不及思考,林深前插切割刀,巨大的沖擊力將林深撞得倒飛而出,“噗”,林深口中嘔出鮮血,后背撞進榕樹氣根的縫隙,土腥氣混著唾液的的刺鼻味涌入鼻腔。外骨骼切割刀的鋸齒卡在腐食者第四根外翻肋骨間,暗紅血漿順著刀柄的防滑紋路倒流,將戰術手套浸得濕滑粘膩。
那怪物還沒死,在月光下抖動著膠質皮膚,半透明的皮下組織里,無數線蟲狀共生體正瘋狂游躥。被劈開的胸腔內伸出三條肉質觸須,張牙舞爪地揮舞著末端吸盤。
刀刃與骨骼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林深擰轉刀柄,腐食者肋骨應聲而斷,飛濺的骨髓液在蕨葉上蝕出蜂窩狀孔洞。斷骨的疼痛刺激得它食道深處的環齒加速旋轉,開始醞釀酸液。
觀察到口腔中醞釀出焦黃色的粘液,林深翻滾迅速躲過,腐蝕液噴濺在樹根上騰起毒霧,戰術靴底在濕滑苔蘚上拖出焦黑痕跡。
怪物前肢利爪掃過腰際,林深用刀鞘格擋的瞬間,合金鍛造的鞘身竟如朽木般斷裂。沖擊力將他掀飛至泥潭邊緣,月光被樹冠割裂成銀幣狀的碎片,斑駁光影中他看見三頭新趕到的腐食者正撕扯著某種大型動物的殘骸。
林深不選擇與腐食者硬搏,而是消耗它的體力,隨著戰斗地持續,腐食者本身戰斗前受到的重傷,和林深那貫穿身體的一刀終于使它無法再行動起來,林深上前攔腰斬斷了腐食者,怪物腐爛的聲帶擠出嘶吼。林深取出晶核,試圖迅速離開戰場,但為時已晚,腐食者臨死前的嘶鳴吸引到了它的同類,新加入戰局的兩頭腐食者已封死退路。它們外翻的骨甲交錯成天然牢籠,進食腔垂落的觸須分泌出麻痹性黏液。林深背靠的巖壁突然崩裂,藏在縫隙中的影獸幼體傾巢而出——這些貓崽大小的變異體彈跳著撕咬他的防護靴,利齒與合成纖維摩擦出令人心悸的嘶啦聲。
“跟你們拼了!”,林深憤怒的嘶吼,將最后的高濃度凝血劑注入大腿,死亡的恐懼沖刷著他的心臟,但腦海中浮現的仇恨讓他的聲帶震動。此時月光突然被翻涌的霧氣遮蔽,耳邊傳來滋滋聲,怪物的嘶吼聲,時不時有亮光閃爍,一段時間后,一名戴著防護面罩的面龐出現在林深面前,面罩上刻著齒輪樣的圖案,中間有一個十字。
“你們……是灰燼十字?”林深剛剛問出這句話,便被來人抗在肩膀上,在樹叢間快速移動。
“晚點再回答你的問題,危險還沒有解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