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八年三月 10日，暖融融的陽光輕柔地灑落在桃源城，給這座充滿生機的小城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薄紗，仿佛給它注入了一股別樣的活力。桃源城內(nèi)衛(wèi)隊的隊長錢小貴，正帶著下屬在城門口附近來回巡邏。下屬一臉好奇，像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孩子，湊近錢小貴，忍不住問道：“錢隊長，你說那流寇到底長啥模樣啊？”錢小貴哼了一聲，伸手拍了下下屬的腦袋，沒好氣地說道：“管他長啥樣，林大人早就交代了，只要看到大隊騎馬的，二話不說就放炮。嘿！你還別說，說不定還真有騎馬的家伙出現(xiàn)呢。”
桃源城城外的水泥路，平坦又寬闊，在陽光的映照下，泛著一層柔和的光澤，就像一條閃閃發(fā)光的綢帶，向遠方蜿蜒伸展。這條路可是林毅帶著大伙費了好大心血才修成的，不僅大大方便了大家的出行，更像是桃源城向外界展示自己的一張嶄新而亮麗的名片。道路兩邊，整齊排列著樟木，這會兒剛剛冒出新芽，嫩綠嫩綠的，在微風(fēng)中輕輕晃動，就好像無數(shù)雙小手在跟人們熱情招手。這些樟木，那可都是林毅花了不少心思從山上移栽過來的，既美化了環(huán)境，又能減少蚊蟲，給城里的居民們營造出一個舒適宜人的生活空間。
正說著呢，就瞧見水泥路上來了一大隊人馬。掌家騎在馬上，扭頭看了看身旁一臉興奮，眼睛里直冒光的小娃子，臉上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說道：“這次呀，可算能讓你如愿以償啦，等進了城，隨你怎么大殺特殺。你瞅瞅這桃源城，跟別的地兒還真是不一樣，你瞧瞧這路，多光滑平整啊，路旁還有這些整整齊齊剛發(fā)芽的樟木，也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小娃子緊緊握著手中的刀，眼睛里閃爍著興奮與期待的光芒，舔了舔嘴唇，惡狠狠地說道：“哼，等進了城，我非得讓他們知道，招惹我們的下場是什么！”
就在這時，官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眾人扭頭一看，只見幾個騎馬的人正從廬江方向飛速趕來。路上的百姓們一下子就慌了神，像一群受驚的鳥獸，四處逃竄。有人扯著嗓子大聲喊道：“快快，趕緊關(guān)閉城門，通知王大人和林大人吶！”“等會兒，好像就六個人啊，哎，你們看，穿的是官兵的衣服呢。”錢小貴和下屬趕忙探頭仔細瞧去，那六個騎手確實穿著官兵的紅色胖襖。錢小貴平日里見多識廣，經(jīng)常能看到官方的驛傳，好多都是這副打扮。
這六人根本不在意驚慌失措的百姓，一路朝著城門直直而來。百姓們見沒啥危險，又陸陸續(xù)續(xù)回到了路上。可前面逃難的百姓實在太多了，桃源城又只有一道城門，最近這段時間，這兒顯得格外擁擠。六人沒辦法，只能放慢速度，停在了人群外面。他們看到城門口有好些手執(zhí)刀槍的衙役，城門兩頭還擺著用粗木做成的路障，只留出兩個口子讓人進出，衙役們正在仔細查驗要進城的百姓，只有通過檢查的人才能進城。百姓們聽到馬蹄聲，都自覺地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六騎來到路障前，幾個手臂上繡著“內(nèi)衛(wèi)隊”字樣的黑衣衙役守在路障后面。中間那個騎手威風(fēng)凜凜的，大聲喝道：“我們是兵部偵役，要進城傳軍情，都快點讓開！”
劉小貴他們一聽，都愣住了。他們不過是林毅的私兵，突然聽到“兵部”兩個字，著實嚇了一跳。按常理，兵部要是派人來，也該去桐城縣啊，他們桃源城以前可不就是個桃源村嘛。不過看這幾人面相兇狠，錢小貴他們也不敢怠慢，趕忙讓人去通知王朝和林大當(dāng)家，但是沒讓這六個騎手進城。那領(lǐng)頭的騎手不耐煩了，又對衙役喊道：“趕緊讓路，耽誤了軍情，你們可擔(dān)待不起！”錢小貴壯著膽子走上前，說道：“這位官爺，您是不是弄錯啦，這里是桃源村，可不是桐城縣。您幾位是不是該去桐城傳信才對啊？”
這幾個騎手一邊說著話，一邊不停地打量著城墻。只見城頭上掛著連綿不斷的懸簾，還有不少木架和高燈間隔分布，間隙之中能看到人影晃動，防守看起來十分嚴密。那個說話的騎手一聽錢小貴的話，一下子就惱了，身子一俯，揮起馬鞭就朝著錢小貴旁邊的內(nèi)衛(wèi)隊臉上抽去。周圍的百姓嚇得一陣驚叫，那內(nèi)衛(wèi)隊猝不及防，趕緊伸手去擋，可這馬鞭太刁鉆了，繞過手臂，“啪”的一聲，還是抽到了臉上，頓時就出現(xiàn)了一道血痕。那內(nèi)衛(wèi)隊?wèi)K叫一聲，捂住臉，疼得蹲在了地上。周圍的百姓嚇得紛紛躲開，讓出了一條通向城門的路。大家都知道，官兵向來都是這副德行，拿鞭子打人都算輕的，一般人都不敢招惹他們。但這幾個騎手顯然忘了，這里可不是普通地方，而是桃源城。
哪知道錢小貴一聲大喊，一群內(nèi)衛(wèi)隊手持腰刀短矛，像猛虎下山一樣沖了上來，一下子就把這六人團團圍住。幾人的馬好像也感覺到了危險，焦躁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們費了好大勁才能控住馬，讓它們待在原地。錢小貴氣得滿臉通紅，大罵道：“你姥姥的，哪來的混蛋，桃源城可不是你們?nèi)鲆暗牡貎海 蹦谴蛉说尿T手也不甘示弱，用鞭子指著錢小貴罵道：“狗東西，耽誤了軍情，你們擔(dān)得起嗎！”“狗兵！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錢小貴罵完，就準(zhǔn)備招呼大伙動手。
就在這劍拔弩張，眼看就要打起來的時候，聽到爭吵聲的王朝急忙趕了過來。“慢著！錢隊長，別動手，打不得！”錢小貴用力一掙，旁邊的內(nèi)衛(wèi)隊趕忙拉住他，場中一下子亂成了一團。那兩個騎手見狀，“唰”的一下抽出刀來，警惕地盯著周圍的內(nèi)衛(wèi)隊。這時，騎手中間有一人趕緊喝住同伴，然后跳下馬，扶起地上挨打的內(nèi)衛(wèi)隊，一臉客氣地對錢小貴和王朝說道：“兩位官差兄弟，實在對不住，我們確實是著急傳軍情，剛剛太心急了，多有得罪，還請多多包涵啊。”大伙見這個官兵態(tài)度還挺好，就有人壯著膽子問道：“幾位兵爺，你們知道那流寇往哪兒去了嗎？”這個態(tài)度和藹的騎手還是一臉客氣地說：“各位不用擔(dān)心，南京的兵已經(jīng)過江了，和鳳陽巡撫的兵會合了，流寇攻破廬江后不敢多停留，已經(jīng)往舒城和六安州方向去了。”百姓們一聽，頓時歡呼起來，有些人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去跟親友商量回家的事兒了。那騎手接著說：“我們就是要去安慶稟告王兵備，請他派兵去追擊流寇，一定要把流寇拖在六安州，等大軍來了再剿滅他們。”百姓們紛紛叫好，還有人熱情地從包袱里拿出干糧分給這幾個騎手。那個打人的騎手也把刀收了起來，不停地向百姓道謝。
王朝皺著眉頭，走上前說道：“各位，這里可不是桐城縣，而是桃源村。”王朝在外面可不敢亂說這里是桃源城，畢竟在官方的黃冊里，這兒確實還只是桃源村。那領(lǐng)頭的騎手一聽，臉上露出十分詫異的神情，瞪大了眼睛說道：“哎呀，這可真是誤會大了！我們是外地兵部的，對這邊的路實在不熟悉，這才誤打誤撞跑這兒來了，實在對不住啊，還望各位多多諒解。”錢小貴還是氣不過，對著他們幾個生氣地說：“就算是誤會，也不能隨便打人啊，我們桃源城的內(nèi)衛(wèi)隊可不是好欺負的！”“這位官差兄弟，您多擔(dān)待，軍情緊急，我們一時著急，才誤闖了貴地。”
那領(lǐng)頭的騎手看了看門洞里面，只見門內(nèi)大街上有不少內(nèi)衛(wèi)隊，還有好多拿著短矛的百姓，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到處都是刀光劍影。他轉(zhuǎn)過頭，對著王朝拱手說道：“這位大人，我們想進城換匹馬，稍微休息一下，就趕往桐城縣和安慶府報信，不知道這事誰能做主啊？”王朝回答說：“換馬得等林大人同意才行，各位可以先進城等著。”“那就麻煩這位大人去通報一聲，城里現(xiàn)在亂糟糟的，我們就在這兒等著。”騎手拱了拱手，又對周圍的人說：“大伙都回家吧，我們親眼看到流寇大隊早就往北走了，現(xiàn)在正是農(nóng)忙的時候，別到處奔波啦，早點回家安穩(wěn)。”幾個拿著短矛的百姓興奮地喊道：“快去找人告訴林大人，大家都不用守城啦！”周圍的百姓興高采烈地討論著，一些流民已經(jīng)拿起行李，準(zhǔn)備往城外走，打算回家去。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往城門里面?zhèn)鏖_了，桃源城城門周圍時不時響起歡快的歡呼聲。周圍的內(nèi)衛(wèi)隊看到這情況，也都紛紛收起了刀槍，錢小貴朝著那幾個騎手“呸”了一口，轉(zhuǎn)身往城門里面走去。這幾位騎手也沒再跟錢小貴計較，紛紛下了馬，就在原地吃起干糧來，還時不時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王朝心里總覺得這幾個人有點不對勁，盯著他們看了好一會兒，轉(zhuǎn)身回到門洞，對著還氣呼呼的錢小貴說：“你看那幾個人，總感覺哪里怪怪的，我得去跟林大人說一聲。”兩人身邊，百姓們還在熱烈地討論著流寇已經(jīng)撤離的消息，這消息在城里迅速傳開了。
……
“流寇往北走了？”林毅站在城墻上，看著匆匆趕來的王朝，滿臉詫異，問道，“那兵部偵騎現(xiàn)在在哪兒呢？”“還在城門口呢，看他們的裝扮，像是兵部的人。”王朝說完，偷偷瞄了林毅一眼，又小聲說，“但到底是不是真的，還不好說。”這段時間，林毅基本都吃住在城墻上臨時搭建的指揮室里，就是為了防備流寇突然襲擊。指揮室里，許月娥、林三、趙鐵柱、李虎、王大力等人都在。最近一直收到消息，說流寇朝著安慶府方向來了，所以這些日子大家都不敢松懈，時刻警惕著，連衣服都不敢脫，就怕出什么意外。林毅聽完王朝的話，在屋里來回走了兩圈，然后轉(zhuǎn)頭問張麻：“從昨天開始，咱們派出去的情報人員就過不了廬江縣界了，今天又派了三個，到現(xiàn)在一個都沒回來，廬江那邊到底啥情況，咱們是一點都不知道啊。”
王朝壓低聲音說：“班頭，你是懷疑他們是假的？”
林毅緩緩搖了搖頭，說：“這事兒還不敢肯定，不過我這人習(xí)慣把事情往壞處想，先琢磨琢磨會不會有詐。咱們的人都過不去廬江，他們怎么就過來了呢？”“會不會是流寇已經(jīng)離開廬江了，所以官道又通了呢？”
林毅微微點了點頭，說：“有這種可能。可安慶府根本就沒什么兵馬，流寇行軍一天至少能走五六十里，廬江離安慶有兩三百里地呢。這些偵騎要是一直在河南那邊，應(yīng)該知道就算安慶有兵，也根本追不上流寇。要是鳳陽巡撫真的帶兵在后面追，那兵部偵騎應(yīng)該去聯(lián)絡(luò)鳳督才對，他們不追流寇的去向，反而舍近求遠往安慶跑，這不是很奇怪嗎？”
王朝一聽，臉色微微一變。要是林毅分析得沒錯，那這六個人很可能就是流寇派來的先鋒。他低聲喃喃道：“那他們現(xiàn)在還守在城門口……”兩人對視了一眼，林毅突然大聲說道：“你趕緊回去，把那六個人抓起來，馬上關(guān)閉城門！”
“那門外的百姓怎么辦？”
“顧不了那么多了！先關(guān)門！”王朝一聽，轉(zhuǎn)身就跑，幾乎是連跳帶跑地沖下了城墻樓梯。
林毅迅速轉(zhuǎn)身，對著正在等候命令的李虎和張大力大聲吼道：“馬上安排旗手舞動紅旗，讓鐘樓敲鐘召集所有人！準(zhǔn)備戰(zhàn)斗！”說完，又看向林三，著急地說：“林三，你立刻去安排后勤隊，把彈藥武器都準(zhǔn)備好，一定要保證供應(yīng)充足！”接著，他又對旁邊的許月娥吩咐道：“月娥，你趕緊去號召全城的婦人，讓她們準(zhǔn)備好食物和醫(yī)療物資，同時安撫好全城的百姓，千萬別引起慌亂！”
“當(dāng)！”鐘樓上響起了清脆響亮的鐘聲，聲音傳遍了整個桃源城。這鐘聲一響，全城瞬間進入了備戰(zhàn)狀態(tài)。這段時間，林毅帶著大家進行了好多次應(yīng)對敵人的演練，聽到鐘聲，大家都習(xí)慣性地迅速行動起來。只見城防的士兵們在各大隊長的有序指揮下，像潮水一樣從甬道內(nèi)、甬道兩側(cè)的值房里涌了出來。一部分人朝著城墻的火炮跑去，動作又快又熟練，準(zhǔn)備操作火炮；還有一群人朝著城門方向飛奔而去，腳步堅定有力。
城墻上，士兵們迅速站好自己的位置，開始認真檢查手中的武器，有的人眼睛緊緊盯著城門口的動靜。百姓們一開始聽到流寇撤離的消息，心里正高興呢，可聽到鐘聲后，也都意識到局勢可能有變化。大家按照之前林毅要求的演練，有的趕緊找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有的則主動幫忙做城內(nèi)的防御工作。整個桃源城，在鐘聲的籠罩下，彌漫著一股緊張嚴肅的氣氛，就好像一頭原本沉睡的猛獸，正緩緩蘇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