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憋著一肚子氣,突然聽到孽尉那吃驚的叫喊聲,立馬睜開眼——嚯!這不就是我的意識空間嘛?!
“你……你到底是什……什么人?”孽尉嚇得連連后退,差點一個趔趄摔進凈心池。他靈活地一轉(zhuǎn)身,那張沒有五官的臉上硬是擠出個震驚的表情,指頭在我和凈心池之間來回戳,“這是凈心蓮?嘖~咋沒開花呢?你到底是什么?大妖?還是仙?!”
我此刻正琢磨著能不能靠意念崩開這千斤枷鎖,手腕早被磨得皮開肉綻,血痂混著鐵銹味兒直沖腦門。孽尉提的問題,雖然耳朵是聽到了,但腦子里壓根沒轉(zhuǎn)過彎來。
他又急躁起來,大步流星地朝我走來,震得地面都跟著上下起伏。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枷鎖正好砸在我的大腿上,疼得我兩手猛地發(fā)力,無意中將枷鎖給掙開了,兩只手不停地揉搓受傷的大腿。“你他媽走路不能輕點兒啊!”我怒氣沖沖地轉(zhuǎn)身,對著走來的孽尉罵道。
孽尉見自己的枷鎖化為細(xì)沙,仰天怒吼大叫,頭頂三顆骷髏接二連三的張開下顎朝我咬來,還帶著滾滾火球。我胡亂抬手一擋,那些火球'噗'地散成灰,跟燒紙錢似的飄沒了影。
“咚——”
三米多高的大個子一下子跪倒在我面前,震得我從地上站了起來。“你……你什么意思?交換肉體的儀式?”我有些懵圈,學(xué)著他的樣子,也朝他跪下。
“別!”他尖叫出聲,嚇得我半屈著身子愣在那里。“小鬼我沒眼不識高人,求您看在我沒眼珠子的面上,放我出去吧!”說罷,一個頭重重磕在地上,又把我震得坐了下來,就見他伏地哭喊道:“我可不想在虛淵心相里化為灰燼,連鬼都做不成~”
“你等等……”我爬起來,盤坐在他面前,疑惑道:“你剛說的啥玩意兒?虛淵心相?這不是我的意識空間嘛?”
“啥空間?”孽尉滿臉疑惑,“你不會啥也不知道吧?”
我直翻白眼,心說:我要是啥都知道,就不會被未濟那老不死的坑騙到這兒了。“我說,要不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我考慮考慮放你出去,怎么樣?”我狡猾地朝他笑笑,招手示意他坐回來。
孽尉直搖頭,扭捏地坐在原地,忌諱地看了一眼凈心池,模樣有些呆愣,完全沒有之前的彪悍之氣。有些事情,并不是他們這個等級的鬼物所能知道的。他大概說了一些目前我急需了解的,但要細(xì)說的話,那由來可真夠說上一千零一夜的。
虛淵心相,也就是我一直認(rèn)為的意識空間。心相,其實每個物種都有,等階不同罷了。它往往記錄著主體的一生,所有強弱心性都暗藏于此。虛淵,取自炁化神魂后的混沌虛空意象,修士突破虛丹后靈識坍塌成的本源秘境,常用作天階修士神念交戰(zhàn)之地。兩者結(jié)合,能成為主體最強有力的戰(zhàn)斗場。被拉入者,要么控制或取代主體心相,要么因能力不濟遭反噬,魂飛魄散再無此物。
“我胸前的業(yè)鏡能映照出對方此生最悔恨之事,使其神魂陷入無盡自責(zé)。我照不出你的,這就罷了,要命的是,你直接把我拖進心相中。原以為你是凡人,心性弱,我可以直接消除你的心相,對肉體的傷害更小。沒想到,你不僅有虛淵心相,還有凈心蓮護體,你若不是仙就是天階以上的修士。可你……你沒靈根,也……”
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我也不得不攤牌道:“別人給的~”
他腦袋搖成撥浪鼓:“扯犢子!這玩意兒跟傳家寶似的,除非原主咽氣,否則扒皮抽筋也摳不下來!”
我心中一愣,第一個念頭就是:未濟是個活死人?!他把這玩意兒種在我身上到底想干什么?!
“這東西到底有啥用?招人稀罕嗎?”我隨口問了句,孽尉瘋狂點頭,隨后又搖頭。“咋滴?你不稀罕?”
“不不不!起碼天階以上的鬼物才能承受,我……我現(xiàn)在是自尋死路。”孽尉話語中透出了羨慕與絕望。
“你受不住,我可以啊~”
隨著一聲妖嬈的女聲響起,孽尉的身體彎曲僵硬地抽出起來,他無比痛苦地捂住胸口黃銅圓鏡,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從里面掙扎地鉆出。
“游離!快把孽尉從你的意識中剝離,快!”黑冥急促的催喊聲接踵而來。“你聽見沒有!啊——”
“黑冥!你怎么啦!”我不免有些擔(dān)心,聽這叫喊聲,黑冥顯然受傷了。此時孽尉的胸口已騰升氣紫色黑霧,無數(shù)只細(xì)小的亮紫黑色蜘蛛從里面爬出。看得我起一身雞皮疙瘩,“你這是吃了蜘蛛窩了呀?!”
“劫……蛛……”業(yè)鏡似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一道道紫色裂紋自鏡面向外延伸。在孽尉的悶哼聲中,身體如水泥雕塑般崩裂消散。
緊接著,一個白衣身影帶著血漬被扔到了我的身前,“既然你想見她最后一面,那就一塊兒進來吧!呵呵呵~”邪魅的笑聲不絕于耳,紫色蜘蛛慢慢聚集成半妖之軀。人形上半身覆蓋暗紫色晶甲,肌膚紋有銀白色符文,脖頸至鎖骨處嵌著三對猩紅蛛目,晃動間,黑色裙擺腰部以下露出黑曜石質(zhì)地的蛛腹。
黑冥肌膚裸露之處皆是血痕,白色的旗袍被染紅了的大片,濃烈的血腥味讓我一度覺得她會失血過多而死。我快速爬于她身前,輕柔地捋開臉上的頭發(fā),痛苦猙獰的蒼白面容上少了之前的傲氣。發(fā)間的竹簪和天衣縛都不見了,手上的黑玉鐲倒還在。她緊皺秀眉,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殺……了……我!”
我一愣,想將她從地上扶起問個明白。離她肩膀一掌距離時,被鋒利的絲線割出一道深深的傷痕。血液滴落之處,四周皆是密密麻麻的透明絲線,將黑冥緊緊圍繞起來。“這……這是什么?”
“呵呵呵~”離我不遠(yuǎn)處的劫蛛又笑了起來,“別怕,這些東西不會傷害你的。去,去把凈心蓮采了給我,我就讓你們死得舒服點兒。”黑冥被她吊在半空之中,血液順著這些絲線流入劫蛛體內(nèi)。“我的寶貝們可沒那么多耐心等你,半柱香之內(nèi),你若是不乖乖交出凈心蓮,她就會在你的虛淵心相中魂飛魄散!”一只紫色蜘蛛爬于她指尖,她挑釁地看著我,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黑冥在半空中艱難的搖頭。我知道,一旦凈心蓮拔出,鎖魂鏈便會啟動,我們?nèi)齻€都會完蛋。這怎么看都是個死局。
劫蛛見我愣在原地不動,加速了黑冥流血的速度,她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我說了,它們的耐心可不多~”
“好好好~”我舉手投降,佯裝朝凈心池走去,沒走兩步回頭問她:“您為啥不自己去采?還是說,您承受得住是唬人的?”
黑冥身上的絲線再此被收緊,感覺肉都要勒掉下來了。黑冥硬是咬牙挺著,我看得心里直抽抽,這些本事大的都這么沒耐心啊?連忙加快腳步,蹲在凈心池邊緣,左手探入冰涼的水底,摸索著凈心蓮的蓮根。
金剛結(jié)入水的那一刻再次盤繞蠕動起來,八角鈴鐺隨之產(chǎn)生共鳴。這一切與之前對付焚心蝶產(chǎn)生的反應(yīng)一樣,如果八角鈴鐺需要凈心池池水喚醒,那它屬于水系,可以克火,就不知道能不能克蟲。
“殺……了……我……唔~”
黑冥再次請求我殺了她,眼神中充滿著堅定。我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說,是這種攻擊太痛了嗎?可讓我殺了她,怎么殺?
“別急,等我拿到了凈心蓮,你也就不用活著了。”
“快殺了我!沒有我,她就沒辦法拿到凈心蓮,它只能是你的!啊——”又是一聲慘叫,千萬條絲線刺入黑冥的胸口,帶著滾滾紫色雷電。
我被面前場景驚得一著急,左手手中幻化出脊椎刀,帶著凈心池池水向劫蛛砍去。劫蛛徒手接住刀刃,手指立馬化為灰燼,疼得她隔空一掌將我打倒在地——她根本沒想到脊柱刀上包裹了一層凈心池水。
若不是提前用脊椎刀擋于胸前,如此兇悍的內(nèi)力只需一掌就能將我拍死。我拄著脊椎刀踉蹌起身,眼神跟淬了冰似的剮向劫蛛。我有虛淵心相,又有凈心蓮護體,如果孽尉說的都是真的,那么,現(xiàn)在我就是神級存在!
信心倍增的我,拖著脊椎刀朝前劫蛛飛奔,拼勁全力揮出兩道水刀,并用意念講它們幻化成兩條水龍,替我與劫蛛周旋。而后,我將纏于黑冥周身的絲線砍斷,原本想英雄救美那樣穩(wěn)穩(wěn)接住她,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黑冥還是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樣?能不能動?”我將她扶起,失血過多的她十分虛弱,只是不住的搖頭,什么話也說不出口。我能看出她的胸口還有許多絲線,不知通往何處,扯動間,手指被劃得鮮血淋漓,我的胸口緊跟著隱隱作痛。
黑冥一把抓住我繼續(xù)扯動的血手,虛弱的道:“沒用的……我們的肉身,都被劫蛛控制住了……”她竭力拉下我的衣領(lǐng)示意我去看,胸口果然有紫色蜘蛛印記,上面扎滿了絲線。
“哈哈哈!”劫蛛奸笑著劈開兩道紫雷,兩條水龍化作水汽。白茫茫的空間'滋啦'冒出紫黑霧,劫蛛身子'嘩'地碎成千萬只紫蜘蛛,眨眼在八方聚出八個分身,跟復(fù)制粘貼似的。蛛腹'嗤嗤'噴銀絲,眨眼把我倆裹成蠶蛹,動彈不得。
一只巨型的紫色水晶鎧甲蜘蛛沿著蜘蛛網(wǎng)緩緩爬到我面前,八只血色蛛眼映出無數(shù)個我,面部開裂的豎嘴全是倒刺,六對觸手不停地在我臉上劃拉,黑黏液糊了我滿臉,腥臭味熏得胃里直翻酸水。
“你敢動她一根頭發(fā)絲,未濟大人能把活泡酒!”黑冥突然的怒吼終止了劫蛛即將張開的血盆大口。
劫蛛發(fā)出怪物般的笑聲,“哈哈哈~少拿他來嚇唬我!別人不知,我還不知道嗎?他沒多少時間了,就算我把她吃了,他也沒那個精力來殺我。黑冥~你應(yīng)該多為自己考慮考慮。咱們可以分食,突破神階不是問題。跟著他,你能得到什么?最后還不是個死!”
“什么叫他沒多少時間了?”
“你很在意他?”劫蛛瞇縫著八只眼看我,口氣中帶著嘲笑,“又是個甘愿赴死的~早死晚死都是死,來,讓吾為你縫制一場最盛大的隕落。”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