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一只白色的馬緩緩走來。

是踏雪，大家都這么叫她。

踏雪誕生于呼倫貝爾最后的野生馬群。它記得母親被狼群圍攻時揚蹄掀起的雪霧，記得鬃毛拂過牧草時露珠碎裂的聲響。巴特爾，一個患有先天性哮喘病的小孩，他的父親用三只綿羊換下這匹瘸腿馬駒，男孩每晚蜷在它腹下取暖，哮喘發(fā)作時呼吸像破損的風箱。踏雪學會用鼻尖推開蒙古包氈門，將草藥叼到男孩枕邊。

不久，草場沙化迫使巴特爾一家遷往城市。踏雪被賣給旅游區(qū)的馬術俱樂部，鐵籠卡車里擠著二十匹同類，汗味混著排泄物的酸腐鉆進鼻腔。新主人用燒紅的烙鐵在它臀部按下編號“7”，皮肉焦糊的氣味讓踏雪想起狼牙刺入母親脖頸的瞬間。游客騎乘時，它總故意顛簸，直到鞭子抽碎右耳舊疤，踏雪也不叫一聲。

很快俱樂部經(jīng)營不善，就要倒閉了。

俱樂部倒閉前夕，一位老獸醫(yī)烏云其其格看到了踏雪，便喜歡上了它。患癌的烏云其其格買下踏雪。老獸醫(yī)的皺紋里藏著苜蓿草香，她跪在雪地撫摸馬耳傷痕：“三十年前我的青驄馬也這樣救我，可惜我沒護住它。”踏雪嗅出老人的健康不容樂觀，某夜突然咬住她衣角往馬廄拖——屋頂因積雪即將坍塌。踏雪救了老人一命。老人對踏雪更是喜愛，照顧的更加無微不至。

但是好景不長，老人的病情太嚴重了。

老人臨終前將牧場捐作野馬保護區(qū)。踏雪帶領最后七匹蒙古馬沖破圍欄，月光下它們的影子與祖先巖畫重合。巴特爾長大后成為了保護區(qū)志愿者，哮喘發(fā)作時仍能聽見熟悉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踏雪總會準時叼來藥草，右耳疤痕在風中如一面破碎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