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蘇婉心事：自卑與驕傲的掙扎

2001年4月16日，廣州花園酒店的水晶吊燈在暮色中亮起。蘇婉站在宴會廳門口，望著自己映在大理石地面的倒影——藏青色職業裙是她用廣交會獎金買的第一件“白領戰袍“，腰間的蝴蝶腰帶扣是林宇送的禮物，此刻卻被她攥得發皺。BP機震動，林宇的消息帶著香檳的氣泡感：“蘇婉，過來幫我翻譯?！八钗豢跉猓讣讌s在掌心掐出月牙——那些流暢的商務英語在喉頭打轉，竟比昨夜整理的東南亞關稅報表還要生澀。

“蘇總監，“陳嘉誠的助理遞來香檳，“林總在和新加坡客商談MP3代理...“

“抱歉，“蘇婉側身避開，裙擺掃過雕花立柱，卻在轉身時撞翻了服務員的托盤。玻璃杯碎裂聲中，她蹲下身撿拾碎片，聽見鄰桌外商的低語：“那個翻譯怎么回事？“臉頰瞬間滾燙，想起今早林宇在展位上用流利英語侃侃而談的模樣，他西裝袖口的蝴蝶刺繡在燈光下像振翅欲飛，而自己連遞名片時手指都會發抖。

“小心！“林宇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蹲下身替她撿起帶棱角的碎片，指尖擦過她手背，“有沒有劃傷？“

“沒...“蘇婉慌忙起身，卻被裙擺絆倒，踉蹌著撞進他懷里。周圍響起吸氣聲，她聞到他西裝上的雪松香水味，那是她上周在香港免稅店挑的，此刻卻讓她想立刻逃離。

“這位是我們的COO，蘇婉小姐，“林宇仿佛沒注意到她的僵硬，自然地攬住她腰側替她穩住身形，“負責潮啟所有海外業務的財務和市場，“又轉向外商，“She designed the Thai elephant sticker campaign，上線首周銷量激增30%.“

“Bravo！“新加坡客商舉起酒杯，“蘇小姐的創意，讓我想起曼谷的Chatuchak夜市！“

蘇婉的心跳漸漸平復，林宇的手掌隔著薄紗傳遞著溫度，像2000年暴雨夜他擋在她身前時的觸感。她摸出隨身的蝴蝶筆記本，里面夾著東南亞各國的稅率表：“Mr. Lee，針對新加坡的消費稅政策，我們設計了'蝴蝶積分'系統，每消費10新元可兌換...“

晚宴結束時，蘇婉站在洗手間鏡子前，望著臉上褪去的紅暈。她解開蝴蝶腰帶扣，露出里面縫著的蝴蝶貼紙——那是2000年首店開業時剩下的絕版熒光款，她總在緊張時摸一摸它。鏡中倒影逐漸與2000年春天的自己重疊：那個在書店整理書架的女孩，連和顧客說話都會臉紅，如今卻能在跨國談判中從容應對。

“蘇婉？“林宇的敲門聲打斷思緒，“陳嘉誠邀我們去看曼谷旗艦店的設計稿。“

她重新系好腰帶，打開門時已恢復COO的從容：“走吧，我想看看他們選的地段?！?

轎車駛入珠江新城時，蘇婉望著窗外的在建高樓，突然想起父親住院那年，她在醫院走廊打地鋪，用書店打工的錢交醫療費。林宇曾問她為什么總穿白襯衫，她撒謊說“耐臟“，其實是因為那是唯一一件像樣的衣服。此刻，她摸出包里的財務報表，上面“東南亞事業部盈利預測“的數字跳動著，像極了當年她在賬本上計算的每一分錢。

“在想什么？“林宇的聲音帶著關切。

“在想，“蘇婉指向遠處的霓虹，“2000年我路過這里時，這里還是片荒地?！?

“但現在，“林宇摸出她落在展位的蝴蝶耳釘，“這里會記住潮啟的名字。“

設計室里，陳嘉誠的團隊展示著3D效果圖：曼谷暹羅廣場的旗艦店采用全玻璃幕墻，夜晚會投射出蝴蝶光影秀。蘇婉的目光停在“員工休息區“的設計圖上，那里有面“蝴蝶夢想墻“，可以貼員工的愿望清單——這是她堅持加入的細節，因為她知道，每個在異鄉打拼的年輕人都需要這樣一面墻。

“蘇小姐對細節的把控，“陳嘉誠的設計總監豎起大拇指，“讓我想起日本的買手店文化?！?

“因為我們的員工都是年輕人，“蘇婉調出泰國代理的調研數據，“82%的店員希望工作環境有'家的感覺'，“又指向休息區的咖啡機，“建議提供免費咖啡，成本可從周邊產品利潤中抵扣?！?

林宇望著她眼中的光，突然想起2000年在倉庫，她蹲在地上用計算器核對著每一筆代理分成，鼻尖沾著灰塵卻渾然不覺。此刻的她，正在用當年整理賬本的認真，規劃著跨國旗艦店的每一寸空間。

凌晨的珠江邊，夜風帶著濕氣。蘇婉脫下高跟鞋，拎在手里，任由腳趾感受石板路的溫度。林宇陪著她漫步，BP機的藍光在黑暗中偶爾亮起，卻被他默默按掉。

“其實我很怕，“蘇婉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江面上的霧，“怕自己做得不夠好，怕別人覺得我只是你的跟班?！?

“為什么這么想？“林宇停下腳步，月光照亮他眼中的認真。

“因為...“蘇婉望著自己的倒影，職業裙的褶皺里藏著無數個熬夜的夜晚，“我沒有你那樣的口才，沒有留學經歷，甚至...“她頓了頓，“連英語都是在夜校學的?！?

“但你有別人沒有的東西，“林宇摸出她設計的蝴蝶貼紙，在月光下它泛著微光，“你知道每個代理的名字，記得每筆公益捐款的流向，甚至能從財務報表里看出市場趨勢，“他頓了頓，“這些，比任何學歷都珍貴。“

蘇婉抬頭，看見他眼中的堅定，突然想起2000年她第一次做財務報表時，他說“這是潮啟的翅膀“。指尖撫過腰間的蝴蝶扣，她突然笑了——那些自卑像珠江的浪花，來了又走，而她早已在浪潮中學會了游泳。

“林宇，“她輕聲說，“下次談判，我想自己主導?！?

“我等著，“他笑了，摸出母親的平安符遞給她，“帶著這個，就像我在你身邊?！?

2001年的春夜，珠江水波光粼粼。蘇婉攥著平安符，感受著上面“宇兒必勝“的刻痕，突然覺得那些藏在心底的自卑，正在被某種更強大的力量取代——那是她用無數個日夜堆砌的驕傲，是她與林宇并肩作戰的底氣。

BP機震動，陳嘉誠發來消息：“蘇小姐的設計建議已全部采納，旗艦店將命名為'Butterfly Sky'。“蘇婉笑了，回復：“記得在夢想墻留一塊給中國員工。“

林宇望著她在BP機上快速敲擊的模樣，突然想起2025年在紐約時裝周，她站在T臺后方從容調度的場景。此刻的珠江夜景與未來的曼哈頓星光重疊，他知道，無論經歷多少掙扎，蘇婉永遠是那個能把蝴蝶貼紙變成翅膀的女孩。

“走吧，“他輕聲說，“明天還要去看蝴蝶樹種植基地。“

蘇婉點頭，月光下，她的蝴蝶耳釘與林宇的領帶夾遙相呼應，像兩只準備起飛的蝴蝶。她知道，在這個充滿可能的時代，她的自卑與驕傲，都將成為潮啟飛向更高天空的燃料。而她，終將與林宇一起，讓每一只蝴蝶都閃耀著屬于自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