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哎呦！小銘來電話啦！

大夏臨州市，

南松縣，某個小山村。

村長家的小賣部前，老少村民聚在一處，望著亮如白線的雨絲，愁眉不展。

這一個月來，

老天爺就沒停過一天雨，田里的農活早就停了。

每天聚在小賣部前發愁，成了村里不少壯勞力唯一能干的事。

“瞎抱怨有什么用？”

村長李前進端起搪瓷缸，灌下一大口濃茶：“咱這輩子，就是土里刨食的命，沒轍……只能指望娃娃們下死力讀書，別再過咱這苦日子了?！?

“誰說不是？就說老林家的小銘，人家就是靠讀書，讀到大城市去了！”

“哎哎，上次我聽老林顯擺，他家小銘拿了公費留學的名額，已經去米國留學了。”

“咱小林村往上捯好幾輩，也就出了這一根好苗子。”

“狗日的老林，他倒是攤上個好侄子！”

叮鈴鈴~

叮鈴鈴~

電話聲響起。

李前進伸手，拿起話筒：“喂？”

話筒對面，

寂靜無聲。

村長愣?。骸拔?？誰呀，說話啊……”

……

“親愛的，你差點送我去見了上帝?！?

“你比之前還要勇猛……”

霧城大學外，

旅館。

愛麗絲躺在床上，享受著狂潮之后的余韻。

她渾身酥軟，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她很滿足，也很滿意，毫不吝惜對林銘的夸獎。

可是室內除了自己的話語聲，再沒有其他動靜。

愛麗絲疑惑的睜開眼。

林銘正舉著她的手機，

怔怔出神……

“喂？”

“誰呀？”

“說話啊……”

熟悉的鄉音，

此時卻如此的遙遠陌生，

上輩子在國外整整二十年，自己也只能在夢中聽過。

記憶深處，那一張張熟悉又模糊的面孔，在此刻全部鮮明起來。

“喂？喂？”

“到底是誰？說話……”

近鄉情更怯，

林銘反而一時不敢開口。

他張了張嘴，嗓子似乎黏住了，發不出聲音。

呼~

林銘深吸一口氣，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是我?！?

“我是小銘……”

……

“怪了，怎么沒聲音？”

村長李前進低頭，望著話筒，皺起了眉頭。

電話壞了？

忽然，

“是我?！?

“我是小銘……”

李前進一時愣住了，竟沒反應過來。

轉瞬就已是滿臉激動：“小銘？小銘！”

“哎呀，小銘打電話回來了！”

老林家的小銘來電話了？！

嘩~

屋檐下，蹲著避雨的村民們猛然站了起來，一窩蜂擠進了小賣部。

“別擠，都特娘的別擠……”

“哎哎，是我是我，我是李前進。”

“我聽你叔說，你去米國了？洋鬼子的飯菜還吃的慣不……”

“真是小銘??！”

“這十里八鄉的，除了咱們小銘，哪個娃兒有能耐去米國留學？”

“老林！老林吶，你家小銘打電話回來了！”

這一天平靜許久的小林村，突然熱鬧起來。

他們都是林家的左鄰右舍，

都是林銘的鄉親長輩，

他們看著林銘長大，幫襯著林銘湊齊了上大學的學費，

“小銘，你二叔來了，你和他說兩句?！?

林二叔咧著合不上的嘴，接過了村長的電話：“小銘，我是二叔啊……”

“米國那邊日子還習慣嗎？”

“錢夠不夠用？”

“國外不比在咱大夏，別太苦著自己，錢不夠用只管和二叔我說……”

……

旅館里，

林銘的手微微顫動，

二叔為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

千言萬語，

抵在了林銘喉間，

終究只是化作一句問候：“放心吧二叔，我在這邊很好，家里怎么樣？”

“好，好，都好?！?

“聽說老家最近雨很大？”

“哪年夏天不這樣？就是今年雨水比往年大了不少。”二叔嘆了口氣：“唉，田里的莊稼都泡在了水里……”

“村里的青壯已經快一個月沒下地了?！?

“你李奶奶家的院子，也被雨水沖塌了兩間房……”

小林村，承載著林銘一切的開始。

他在這個小山村出生，長大，直至走向更廣大的世界，可他的根永遠留在這里！

眼下，

這個小山村又一次走到命運的十字路口。

“二叔你聽我說……”

“后面幾天，雨會越下越大?！?

“臨州，余杭，甚至整個江南都會被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洪水淹沒，小林村也跑不了……讓大家伙早做準備，趕緊走！”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二叔愣了愣，

隨即聲音再次傳來：

“小銘你就放心吧，家里面出不了事?！?

“小林村也不是沒發過洪水，哪次不是穩當沒事兒？”

林銘還不肯放棄：“可今年跟往年不一樣……”

二叔：“嗨，真要來大洪水，上頭早就下通知了。”

“而且全村好上百口，這哪能說搬就搬？”

“你呀，盡管把心放肚子里，小林村穩著吶！”

“二叔……”林銘還要再勸，電話里的聲音已經變成了村長：“小銘，村里大伙可都念叨著你，你出息了，咱們小林村臉上都有光啊?！?

“前進叔?！绷帚懮钗豢跉猓严Ｍ旁诖彘L身上：“小林村要遇到大麻煩了……”

“娃兒，咱剛才在旁邊都聽著呢?！?

李前進直接打斷了林銘的話：“你二叔沒說錯，你盡管把心放肚子里，小林村穩著吶！”

“這幾天雨水是大了點，但怎么也不至于把村里淹了?！?

“咱侍弄了大半輩子莊稼，別的本事沒有，看老天爺臉色的本事絕對錯不了?！?

“老李說的對！”二叔再次接過電話：“都是伺候莊稼的老把式，老天爺的臉色，那是一看一個準！”

“二叔，前進叔，你們就聽我一次……”

“你這娃兒，咱們要是連晴雨天都看不準，這大半輩子地不是白種了？”

林銘忽然沉默了，

話筒里，

死一般的寂靜在蔓延。

“喂？喂！”

“小銘？娃兒？聽得到嗎？”

林銘緩緩開口，話語中莫名多了幾分疲憊無力：“二叔……”

“我二嬸在嗎？”

“你二嬸？在在，你別掛??！娟兒他娘……”

爽利潑辣的聲音響起：“小銘吶，能聽見嗎？我是你嬸子?！?

“二嬸，你身體還好嗎？”

“好，好著呢！你在米國咋樣？啥時候回來啊，等你回來，二嬸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竹筍炒臘肉?！?

“我，一時半會回不來……娟兒姐和虎子呢？”

“虎子上學住校呢，娟兒剛回來，你等著……”

二嬸的聲音匆匆消失，旋即被一個年輕欣喜的聲音代替：

“小銘！姐就知道咱弟有大出息，我上三年級那會兒，你才剛上一年級，可姐不會做的題，還得問你呢?！?

“娟兒姐，當初要不是為了供我上學，你現在……”

“什么話！你姐我就沒讀書腦子，上學也是浪費錢，你別胡思亂想?！?

“李奶奶身體還硬朗嗎？”

“我大娘？”村長嚷起來：“上午我還見她在家里納鞋底呢，我去喊她?！?

“小銘吶，老太婆就知道你是讀書的料，記得每年暑假，滿村的娃娃們大清早都在睡大覺，只有你天沒亮就在門口看書，你不出息誰出息……”

電話里的聲音，不停的變著。

二嬸，

堂姐娟兒，

還有上大學時，給自己送雞蛋的李奶奶……

“娃兒，你還想和誰說話？”

“難得這陣子村里大伙兒都在，你想和誰說話，我和你叔幫你喊?！?

“對，我們幫你叫人?！?

村長和二叔，不停的幫林銘喊人，喊林銘想見卻再也沒機會見到的人。

熟悉的聲音，

熟悉的記憶，

仿佛將林銘帶回了小林村，帶回了自己成長的歲月。

“真是小銘?。“?，現如今這周邊十里八鄉的娃娃們，連比得上你一丁點出息的都沒有?！?

“自打出了你這么個好后生，小林村的人出去說話，腰桿子都比別人直！”

“啥時候回來?。客忸^再好，也不如家里好。”

“等你回來，成了大事業，咱們小林村就有指望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