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線在一處險峻的山壁前緩緩停了下來,那光芒仿佛是黑暗中唯一的希望,來自慕云手中緊握的充電寶,在兩人身后投下了兩道緊緊相依的影子。
前方,地震的肆虐留下了觸目驚心的痕跡:山體滑坡如同巨獸肆意踐踏后的爪印,雜亂無章地分布在山坡上。碎石間,一棵古老的松樹被無情地連根掀起,斜斜地插在山體之上。那樹干粗壯得需要兩人合力才能環抱,斷裂的根系上掛著濕漉漉的泥土,宛如一只朝天攤開的巨掌,訴說著大自然的殘酷與無情。樹冠與山壁之間,巧妙地形成了一個三米多高的三角空隙,宛如一頂簡陋的帳篷。
“就這里吧,我們都有傷在身,不宜再過度勞累。”慕云輕聲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她默默點頭,慕云伸出手,撥開垂落的枝條,為兩人開辟出一條進入樹洞的道路。充電寶的光芒在四周掃了一圈,只見邊上的巖壁被樹冠壓出了深深的凹槽,裂縫里滲出的水漬已經結成了薄冰,在微弱的燈光下泛著刺眼的光芒。
她彎下腰,小心翼翼地鉆進了樹洞。殘破的羽絨服在擦過朽木時帶起了一陣霉塵,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陳舊的氣息。慕云緊隨其后,用充電寶的光芒照亮著她的身影,同時用完好的右手去折斷那些伸出來妨礙活動空間的細小枝條。經過一番努力,里面的空間變得開闊了很多,足以容納兩人暫時棲身。
慕云將充電寶掛在一處穩固的樹干上,光線柔和地灑落在這一片小小的空間里,帶來一些溫暖和安慰。她還在忙碌地整理著樹洞,慕云便也加入了進來,兩人零星的對話在寒冷的夜空中飄蕩著:
“把折下來的枯枝塞到這邊的缺口里面,這樣能擋風?!?
“樹根處容易有蟻穴,雖然現在是冬天,但還是得用石塊壓住,以防萬一。”
“腐葉鋪厚些,可以隔離潮濕的地氣,讓我們晚上能待得舒服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終于停了下來,疲憊地坐在了地上,開始清點所擁有的物資。充電寶的光芒如同一盞小小的燈塔,照亮了這片簡陋的空間。
饅頭5個,礦泉水2.5瓶,火腿腸6根,手機1部,充電寶1個,數據線1條,鑰匙1串(上面有一個指甲刀),錢包1只,口罩1包,沖鋒雨衣1件。以上這些,是慕云除過身上穿的衣服外,背包中的所有物資。而她的手提包在先前地震中遺失了,因而除過隨身穿的衣服之外,剩下的唯有衣服兜里面的一部手機和半包紙巾。身上的羽絨服也因為之前包扎傷口,變得破破爛爛。
他們缺少一樣最重要的物資——火源。慕云不抽煙,她也不抽煙,所以兩人都沒有隨身帶火機的習慣。而且以現在的處境和身體狀況,想要通過鉆木取火的方式來生火,顯然是不現實的。
“沒有救援的情況下,省著用這些物資應該能撐三天?!彼戳艘谎凼謾C,時間已經到22:49分了,依然沒有信號。隨手調整了充電寶的角度,讓光束更好地籠罩整個三角區。慕云注意到她左手腕的傷口又滲出了鮮血,紗布上已經暈開了一片淡紅色的云紋。
“吃點東西吧!”慕云拿出一根火腿腸遞給她。她自從中午在徑山寺吃了那碗素面之后,就一直處在緊張和恐慌之中,后面又是包扎傷口又是尋找庇護所又是清理樹洞,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都已經消耗了很多。
她并沒有拒絕,伸手接過了火腿腸,卻只是拿在手里沒有吃,而是看向慕云:“你的傷怎么樣,還疼嗎?”
“有點疼,但是沒開始那么嚴重了?!蹦皆茖嵲拰嵳f。疼確實是疼的,但是有她在身邊,疼痛完全在可以忍受的范圍之內。
“不知道海棠他們怎么樣了,還有杭州……”她低聲呢喃著,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放心吧!他們會沒事的!你的家人也肯定沒事!”慕云知道她在擔心什么,連忙出聲安慰道。她抬起頭看著慕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抱歉,我知道現在擔心也沒什么用,我們自己都還沒脫離危險呢!但他們畢竟是我的親人……我實在放心不下……”
“我明白!”慕云重重地點了點頭!看著她有些單薄的身影,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本想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但最終還是改成了拍她的肩膀!
那根火腿腸最后還是被吃了,不過是兩個人分著吃完的。雖然很累也很餓,但在眼下的環境中,除了委實沒有胃口之外,盡量保留食物也是兩個人無言的默契。
半夜時分,山風開始肆虐起來,帶著刺骨的寒意。兩人裹緊雨衣縮進樹洞角落,塑膠布在摩擦中發出了細碎的聲音。慕云刻意保持半臂的距離,顯得有些別扭和拘謹。她看了一眼慕云,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地裹著雨衣的另一半,靠著墻壁,閉上了眼睛。
充電寶已經關了,為了保存一些電量。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天地一片荒涼與絕望。但慕云的心底卻倍感滿足與安寧,只因身邊那輕微的呼吸聲一直存在著,告訴他她還在,他們在一起。
慕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離她這么近,近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心跳,這種場面以前只在夢里才出現過。又或許,現在就是在夢里。真真假假,他已經分不清了。胡思亂想中,意識開始慢慢模糊起來……
再次醒來時,是被一陣異響驚醒的,牙齒磕碰的聲音。她在發抖!那是一種從骨髓深處滲出的震顫,連帶雨衣的塑料布都在簌簌作響。慕云遲疑了片刻,伸出了右臂,與此同時,她也向前一探,整個身體擠進了他的懷里。
這個擁抱毫無技巧可言,純粹是兩個生命體在絕境中的垂死博弈與相互依偎。
體溫開始回升!他的下巴陷進了她的發頂!松木與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灌滿了他的鼻腔。腐葉堆里驚起了一群流螢,如同神佛撒下的舍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