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的微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那條救援短信像一把刀,將他們的夢境生生劈開。
她盯著屏幕,指尖懸在鍵盤上方微微發抖。慕云伸手覆住她的手背,掌心滾燙。“回復吧。“他的聲音很輕,卻像巨石般沉重。
短信發送成功的提示音響起,像是一道無形的閘門落下,將他們的世界一分為二——過去的七天,和即將到來的現實。
她突然撲進他懷里,力道大得讓兩人踉蹌著跌坐在枯葉鋪就的床鋪上。羽絨服殘片被扯開,露出里面磨得起球的毛衣領口。慕云的吻落下來,帶著近乎絕望的兇狠,牙齒磕到她的下唇,血腥味在唇齒間彌漫。
“慕云...“她喘息著去解他的皮帶,金屬扣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樹洞里格外清脆,“再給我一次...“
他的回應是將她壓進枯葉堆里,竹床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壁爐的火光將兩人交纏的影子投在巖壁上,扭曲得像兩只抵死纏綿的獸。
刺耳的手機鈴聲突然炸響。
兩人同時僵住。她的手機在角落里瘋狂震動,來電顯示的名字在黑暗中一閃一閃。慕云撐在她上方,汗水順著下頜滴在她鎖骨上,滾燙得像熔化的鐵水。
鈴聲持續了十幾秒,最終歸于寂靜。誰都沒有去接。
“繼續...“她拽著他的衣領往下拉,聲音帶著哭腔。慕云的吻再次落下,比之前更兇,像是要把這七天的克制、這七年的隱忍都發泄出來。
直升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時,慕云正在幫她系羽絨服的扣子。她的手指一直在抖,怎么也扣不上那顆脫線的紐扣。
“我來。“慕云低頭,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他的指尖很穩,輕輕一推就把扣子塞進了扣眼。
她的身體微微發抖,嘴唇輕顫:“這么快……”
慕云深吸一口氣,輕輕捧起她的臉,拇指擦過她濕潤的眼角:“我們該出去了。”
她緊緊抓住他的手,指甲幾乎陷進他的皮膚:“再等一會兒……就一會兒……”
慕云沒有回答,只是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后站起身,背上背包,伸手將她拉了起來。
她死死咬住下唇,點了點頭。慕云摟著她的腰往外走,她突然轉身撲向角落,把那只燒制成功的陶盆緊緊抱在懷里。
“帶不走的。“慕云輕聲說。
她搖頭,眼淚砸在陶盆上,濺起細小的水花:“這是你給我的...“
慕云沉默了一下,然后抓起斧頭別在了腰間,
兩人走出樹洞,刺目的陽光讓他們不約而同地瞇起眼。遠處的天空中,一架救援直升機正盤旋著靠近,螺旋槳的轟鳴聲越來越清晰,震得腳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顫動。
她下意識地往慕云身邊靠了靠,手指緊緊扣住他的手腕。慕云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發疼,卻又在下一秒稍稍松開,像是怕捏碎了她。
直升機緩緩降低高度,卷起的狂風掀起地面的積雪和枯葉,迷了他們的眼。艙門打開,一名救援人員探出身子,朝他們用力揮手。
“找到了!這里還有幸存者!”
慕云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她。她的眼眶通紅,淚水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走吧。”他輕聲道。說罷帶著她,一起向直升機懸停的地方行去。
就在他們邁步向直升機走去的瞬間,腳下的地面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小心!”慕云猛地將她拉進懷里,兩人踉蹌著跌倒在地。遠處的山崖上,碎石轟然滾落,砸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是余震!”救援人員在直升機上大喊,“快上來!這里不安全!”
慕云一把拉起她,護在身前,朝著直升機狂奔。地面的裂縫如同蛛網般蔓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脆弱的冰面上,隨時可能崩塌。
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膛,耳邊只剩下慕云急促的呼吸聲和直升機的轟鳴。
“快!抓住繩子!”救援人員拋下救援索,朝他們大喊。
慕云一把抓住繩索,迅速在她腰間纏了一圈,打了個結,然后抬頭看向救援人員:“先拉她上去!”
“不!”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臂,“一起走!”
慕云看著她,眼底的情緒翻涌,最終點了點頭。他緊緊摟住她的腰,兩人一起抓住繩索,被緩緩拉向直升機。
就在他們即將抵達艙門的瞬間,腳下的地面再次劇烈震動,一道巨大的裂縫驟然撕裂開來!
“抓緊!”慕云低吼一聲,手臂死死環住她的腰。
她的指尖死死扣住他的肩膀,心跳幾乎停滯。
直升機猛地拉升,將他們帶離了崩塌的地面。
突然一聲巨響,下方的山體整個塌陷下去!救援索猛地繃直,原來繩索末端不知何時纏住了倒塌的樹枝。直升機劇烈搖晃,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繩索被纏住了!“飛行員在通訊器里大喊。
慕云低頭看去,纏繞的繩索在竹枝間越絞越緊,直升機像被拴住的風箏一樣危險地搖擺。他摸了摸腰間的斧頭,突然對她露出一個笑。
那笑容她后來記了很多年。
“抱緊陶盆。“他說著,突然松開了摟著她的手。
“慕云?!“
她還沒反應過來,慕云已經順著繩索滑了下去,斧頭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冷光。一下,兩下,竹枝應聲而斷。最后一斧砍向主繩索的瞬間,直升機猛地一輕,沖天而起!
她拼命伸手去抓他,卻只抓住一片虛無。
慕云站在崩塌的峽谷邊緣,仰頭望著她,嘴角帶著釋然的笑。
“活下去。”他的聲音被風聲淹沒。
然后,腳下的地面徹底塌陷。
天空藍得像一句謊言,
他墜落下去,身影被翻滾的碎石和塵土吞噬,最終消失在深淵之中。
“不——!“
她的尖叫被引擎聲吞沒。在失控的顛簸中,她最后看到的畫面是慕云隨著斷裂的繩索墜向深淵,而那些他們親手做的陶器、竹筐、桌椅,正隨著崩塌的山體一起,墜向更深的黑暗。
機艙里,救援人員正在給她包扎手上的擦傷:“女士,您安全了。我們很快就能...“
她怔怔地望著窗外越來越遠的峽谷,懷里緊緊抱著不知何時抓住的東西——是那只印著蓮花紋的陶碗,碗底還沾著今早的筍湯。
碗是完好的。
她低頭看著陶碗,碗底還殘留著今早的筍湯,已經涼透了。陶碗盛過血,便盛不下清白。
她的眼淚終于落下,砸在碗沿,濺起細小的水花。
“慕云……”
窗外,峽谷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云層之下。
而那只陶碗,完好無損地躺在她的掌心,像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