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先見到王貞吉帶來十輛馬車,還以為是高力士的賞賜。
他掀開第一輛馬車車廂的簾子,發現里面端坐這兩位美人,笑道,“老兄,你沒回出去都有斬獲啊!”
第二輛車總會是賞賜了吧,結果掀開車簾一瞧,居然是三名美女。
他跑向第三輛、第四輛、第五輛、第六輛,里頭竟然都分別坐著三個風姿綽約的美女。
王貞吉呀王貞吉,你這是什么運氣!
你運氣再好,也得考慮考慮我家能不能裝得下把!
他繼續掀簾子。
好在第七輛是沒有美人,只是一車廂的樂器,第八輛是還是樂器,第九輛、第十輛是衣服與雜物。
李從先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如果十輛車里裝載的都是美人,別說我家住不下,單是吃飯我也供應不了啊,家里沒有那么大的鍋!
李從先此時已經距離站在門口的王貞吉老遠,大聲喊,“老兄,你這是帶來一個樂團啊!”
王貞吉怪不好意思,跑過來跟李從先講明來龍去脈,李從先聽罷不再抱怨,而是不勝羨慕,”哎呀呀,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去出題了,我們皇家也都精通音律呀!”
這句話顯然被夫人杜氏聽到了,她從門里面故意大聲說,“快請新人去客房休息。”
樂伎們一個個走進李從先宅邸。
“哇,王別駕宅院真豪華呀!”
“我要自己住一個小院子。”
“咱們倆挨著呀。”
“不,我要和妹妹一起。”
等她們來到客房,發現除了南薰之外,所有人都要打地鋪,又都開始抱怨起來。
玄鈺刺史拿出了當家主母的架勢,“我們現在借住在李王孫家里,李王孫家客房只有兩間,已經都被我們占了,大家要體諒郎君難處。”
辰瑾在一旁附和,“等郎君一趟花鳥公差回來,什么樣的宅院買不了!”
當晚,玄鈺就開始跟樂伎們講朱買臣妻子嫌貧愛富,最后馬前潑水的故事。
樂伎們接受了封建社會道德教育,漸漸安靜下來。
王貞吉看到玄鈺如此識大體,當場宣布,“以后高玄鈺就擔任我王貞吉家的使持節都督諸婢妾事,你們都要聽她的號令。”
玄鈺當即深施一禮,然后對樂伎們說,“兩個客房一共才有兩個榻,郎君一個,南薰有孕在身,所以住另一個,其他人包括我和辰瑾,都打地鋪。”
樂伎們這才不再抱怨。
公平是治療匱乏的良藥。
但是玄鈺這么一講,王貞吉為了維持公平,只能獨自歇息在榻上,不由得暗想:玄鈺你把自己和辰瑾的路也堵上了啊!
……
楊國忠府。
楊思勖正叮囑馮公公,“王貞吉那一套數選美人之法,好生歹毒!以前咱家專門給圣上進奉庸脂俗粉,資色出眾的一概摒退,就是為了突顯貴妃娘娘,……”
馮公公接下話茬,“哪怕圣上知道了怪罪下來,咱們就說奴才眼光不好,不辨美丑,如此圣上也不好責罰!”
“高力士怨恨貴妃娘娘,不想讓娘娘專寵,用了這個數選之法,一切美丑都化為數字,我等的借口就失靈了!”楊思勖嘆道。
這時,一真沉默不語的楊國忠發話,“為了貴妃娘娘,你可不能讓高力士得逞啊!”
馮公公立馬跪下,“屬下萬死不辭!”
……
三日后。
清晨,長安通往武關方向的大路上,一隊人馬迤邐而行。
隊伍最前頭是一小隊羽林軍,隊伍中兩面大旗迎風招展,一面上頭寫著:使持節都督武關道諸花鳥事,另一面上大書六個大字:花鳥使司別駕。
旗幟的后面,李從先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更顯得挺拔帥氣。他很是羨慕王貞吉近來的際遇,因此也想走出來尋找機會。他跟夫人杜氏說,要保護王貞吉安全,所以必須隨行。夫人杜氏當然也知道他的真實想法,但是心想戳破也沒用,自己也攔不住,索性隨他去吧。
李從先后面的馬車上,坐著王貞吉和辰瑾,蜀桐自己坐在載著衣物的馬車里。。
昨夜玄鈺聽到王貞吉不肯帶自己去的時候,眼眶紅潤,幾乎要哭了出來。王貞吉為了避免樂伎們把李從先家攪得雞犬不寧,狠心咬牙,還是留下了玄鈺。玄鈺哭得梨花帶雨,說自己不要當那個什么都督婢妾事了,就要做個普通妾室,追隨郎君。
王貞吉好一通安慰。
南薰懷孕了,需要安靜養胎,自然不能隨王貞吉出差。但隊伍里又需要一位樂舞界的專業人士,于是蜀桐便成了不二人選。
王貞吉后面的馬車上裝滿貼著封條的考卷。
考卷車的后面,則是王貞吉的老上司馮公公的馬車。
馮公公乃是楊思勖的忠實下屬,既然這一屆花鳥使由高力士與楊思勖共同擔任,那么他也有權利安排人參加,高力士也無法反對。
馮公公的任務是盯著王貞吉,別做出什么有損楊思勖將軍的事情來。
然而這個隊伍里職務最高的是王貞吉,他不得不聽王貞吉安排。
出發前,馮公公拿著楊思勖的腰牌,告訴王貞吉他也要參加花鳥使隊伍,王貞吉先是眉頭一皺,轉頭立即滿臉堆笑道,“有馮公公指點,我們這次公差一定可以勝利凱旋!”
而后話鋒一轉,“試卷關系到為圣上采擇麗人的大事,必須馮公公壓車,方可保無虞。馮公公千萬不要推辭!”
馮公公只得答應。
……
從長安城出發走武關道,一開始一路向東,過了長樂驛,再走三十里就到灞橋驛,灞橋是霸陵折柳殤離別的地方,然而王貞吉這次公干出差沒有人在那里為他們餞行,于是隊伍比早上同時出城的人進度提前不少,很快他們前進的方向就轉向東南,逐漸進入山區,車子行駛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開始吱吱呀呀作響。
李從先好久沒有出城了,看著大道兩邊滿眼的山色,很是興奮,大喊著告訴王貞吉,“以后就都是山路啦,下次看到一馬平川,就得一個月以后,等出了武關啦!”
到了藍田驛,一行人小憩片刻。
將要啟程的時候,蜀桐趕在辰瑾之前跑上了王貞吉的馬車,辰瑾掀開車簾,看到蜀桐在里面,還沒問這是怎么回事,蜀桐卻先開口,撒嬌道,“姐姐,這么久了,也該換換了,嘻嘻。”
辰瑾只好坐到后面的車里。
隊伍走出驛站,馬車又開始顛簸起來,吱吱呀呀響個不停。
蜀桐問王貞吉,“郎君,怎么剛才車子安安靜靜的,過了灞橋驛以后就開始響個不停呢,而且這么大聲?”
王貞吉以為她在沒話找話,但還是耐心地解釋說,“剛才李王孫不是說了嘛,咱們進入山區了。”
王貞吉說罷心想,唐朝的車沒有滾珠軸承、沒有減震彈簧、沒有潤滑油,坐車真是辛苦。
蜀桐挽著王貞吉的胳膊,“郎君,車子聲音這么大,這就是說……”蜀桐頓了一頓,“我們現在做什么,外面的人也聽不見。”
“郎君你說對不對?”蜀桐滿含深意地看著王貞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