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

夜色如同粘稠的墨汁，混合著工業(yè)區(qū)特有的硫磺和鐵銹氣息，將萬寧街17號緊緊包裹。

紅霧比以往更濃，仿佛凝固的血液，遮蔽了本就稀疏的星光。

科威爾和薇薇安在約定的廢棄倉庫碰頭，同行的還有三個陌生面孔。

杰克、本，以及一個叫艾拉的年輕女孩。

科威爾第一眼看去感覺有些異樣，但是他又說不出來異樣在哪里？

他們穿著沾滿油污的粗布工作服，臉上刻意抹著煤灰，眼神里混雜著緊張和一種科威爾讀不懂的、近乎麻木的堅決。

科威爾不認識他們，薇薇安只簡短介紹：

“可靠的同伴，知道該做什么?！?

科威爾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畢竟計劃刻不容緩。

五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沿著泰拉姆河污濁的河岸潛行。

惡臭的河水翻滾著詭異的泡沫，巨大的排污口像怪獸的喉嚨，在紅霧中若隱若現(xiàn)。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工業(yè)廢氣和腐敗有機物的混合氣味，令人窒息。

“就是這里?！?

薇薇安壓低聲音，指向排污口巨大的金屬格柵深處，那里水流湍急。

科威爾順著薇薇安手指的方向看去。

“三小時一次高壓沖刷，上次結(jié)束是半小時前。我們有兩小時二十五分鐘?！?

她的聲音異常冷靜，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科威爾點點頭，熔巖工匠的力量在體內(nèi)悄然涌動，雙臂的肌肉微微繃緊，皮膚下似乎有暗紅色的流光隱現(xiàn)。

薇薇安看向科威爾：

“按計劃，杰克和科威爾大哥去破墻，其他人和我去解決分流閥門?！?

科威爾點點頭。

“小心?！?

薇薇安深深地看了科威爾一眼，那眼神極其復雜，科威爾不明白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像是在離別。

眼下薇薇安，帶著本和艾拉，如同壁虎般沿著濕滑的管道外壁，向上游一處不起眼的檢修入口爬去。

“走吧，杰克?！?

科威爾招呼一聲，也率先鉆進了那直徑勉強容身的巨大排污管道。

管道內(nèi)壁覆蓋著厚厚一層滑膩粘稠的油污和不明生物殘骸，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腥臭。

腳下是沒過腳踝的、冰冷的污水混合物。杰克緊隨其后，動作顯得有些笨拙，呼吸粗重。

管道內(nèi)一片漆黑，只有科威爾用微弱火原力凝聚的一點光源在搖曳，勉強照亮前方幾步。

污穢的環(huán)境和緊迫的時間壓得人喘不過氣，兩人沉默地跋涉，只有蹚水和粗重呼吸聲在管道中回蕩。

科威爾全神貫注地計算著時間和距離，根據(jù)薇薇安提供的圖紙，在腦海中勾勒著路線。

他能感覺到杰克跟得很緊，幾乎貼著他的后背，這讓他本能地感到一絲不適，但只當是對方在黑暗中的緊張。

終于，前方出現(xiàn)了一堵厚重的混凝土墻，完全堵死了管道的去路。墻上布滿了粗大的鋼筋骨架和一些銹蝕的管道接口。

這就是通往第六層的關鍵屏障。

“就是這里?！?

科威爾停下，聲音在管道里產(chǎn)生沉悶的回響。

杰克依舊沉默。

但看向科威爾的眼神里出現(xiàn)了一絲陰鷙。

“時間不多了，我要開始了。你退后點，小心高溫和飛濺物?！?

杰克依言后退了幾步，縮在陰影里，含糊地應了一聲。

科威爾深吸一口氣，壓下管道內(nèi)污濁空氣帶來的惡心感。

他調(diào)動起薪火命階5熔巖工匠的全部力量。

只見他裸露的雙臂皮膚瞬間變得如同燒紅的烙鐵，散發(fā)出驚人的高溫，暗紅色的紋路清晰可見，周圍的空氣都因高熱而扭曲。

他沉聲，將熾熱的雙掌猛地按在冰冷的混凝土墻上！

“滋啦——！”

刺耳的灼燒聲響起，濃烈的白煙混合著焦糊味瞬間升騰！堅固的混凝土在熔巖之手的恐怖高溫下，如同黃油般迅速軟化、熔融！

暗紅色的巖漿狀物質(zhì)順著墻體流淌、滴落。

在污水中發(fā)出“嗤嗤”的聲響。

鋼筋在高溫中扭曲、變紅，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科威爾全神貫注，汗水剛滲出皮膚就被高溫蒸發(fā)，他雙臂的肌肉賁張，力量源源不斷地輸出，墻體中央迅速被熔出一個邊緣流淌著熾熱熔巖的、越來越大的洞口。

第六層冰冷干燥的空氣透過洞口絲絲涌入，帶來一絲異樣的氣息。

就在洞口即將擴大到足夠一人通過，科威爾的力量也消耗巨大，精神高度集中于破墻的關鍵時刻——

一股冰冷的、針扎般的危機感毫無征兆地刺入科威爾后脊背！

完全是熔巖工匠在無數(shù)次生死錘煉中養(yǎng)成的戰(zhàn)斗本能，科威爾甚至沒經(jīng)過大腦思考，身體猛地向側(cè)面一擰，強行中斷了熔巖之力的輸出。

“滋啦——砰！”

一道刺目的、扭曲的藍白色電光幾乎是擦著科威爾的耳際射過，狠狠戳在他剛剛?cè)刍摹⑦€在流淌暗紅巖漿的墻體上！

瞬間，高溫熔巖被強電流激得四散飛濺，發(fā)出劇烈的爆鳴！

科威爾驚怒交加，瞬間明白了那“異樣感”的來源——那個叫杰克的家伙！

他猛地回頭，眼中映出杰克那張在搖曳火光下扭曲猙獰的臉。

杰克雙手前伸，指尖跳躍著危險的電弧，眼中是徹底的瘋狂和殺意。

哪里還有先前的半分緊張和笨拙？

“為什么？！”

科威爾怒吼，體內(nèi)殘余的火原力瞬間沸騰，雙臂再次變得赤紅，但身體卻因剛才的極限閃避和力量中斷而一陣虛浮。

更糟的是，狹窄的管道讓他幾乎沒有閃避空間！

“當然是為了更好的進化，現(xiàn)在恒溫庇護所正缺你這樣的樣本呢……”

“你是什么時候背叛薇薇安的！”

杰克搖了搖頭，“如果非得說的話，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和她見面的時候就是有目的性的吧?！?

聽到杰克的話，科威爾的大腦炸開。

【如果杰克是臥底，那么本和艾拉會不會也是？！不好！薇薇安有危險！】

正當科威爾愣神之際。

杰克嘶吼著，雙手猛地合攏，一道更粗壯的、噼啪作響的電流束如同毒蛇般直射科威爾胸口！

這電流速度極快，帶著薪火命階安防員“活體探針”特有的過載特性，一旦命中，足以瞬間麻痹甚至摧毀神經(jīng)！

【薪火命階安防員途徑？！】

【他…他是命階5的活體探針！】

被杰克的能力震懾到的科威爾，眼神里不斷閃爍。

薪火命階安防員途徑的原力者，不單單可以說是薪火命階里戰(zhàn)斗力最強的一個途徑。

最重要的是對方的命階等級和他一樣。

而現(xiàn)在的他對上對方，可以說勝算不高。

眼下面朝杰克發(fā)動的突襲，科威爾避無可避！

他只能將雙臂交叉擋在胸前，赤紅的熔巖皮膚硬抗這致命一擊！

“轟！”

強電流狠狠撞在科威爾的雙臂上！劇痛伴隨著強烈的麻痹感瞬間傳遍全身，仿佛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

科威爾悶哼一聲，整個人被巨大的沖擊力撞得向后飛退，重重砸在濕滑油膩的管壁上，幾乎滑進污濁的水里。

他雙臂上的紅光劇烈閃爍，變得暗淡，顯然電流的麻痹效果正在侵蝕他的力量。

杰克眼中閃過殘忍的得意，他知道熔巖工匠的弱點——近身纏斗和能量干擾！

他大步踏前，污水四濺，雙手再次凝聚起更狂暴的電流，準備給予科威爾最后一擊。

“我會留你一口氣的，別害怕！”

就在杰克逼近，耀眼的電光即將再次噴發(fā)的剎那——

科威爾眼中精光爆閃！

他看似被麻痹擊倒，實則一直在瘋狂調(diào)動體內(nèi)被電流刺激得更加狂暴的火原力！

他等的就是這個距離！

“我不會給你留一口氣的！”

科威爾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并非用雙臂，而是將積蓄的、狂暴到極點的熔巖力量，狠狠貫入身下沒過腳踝的污濁積水之中！

“轟——嗤——！??！”

恐怖的景象發(fā)生了！

以科威爾為中心，半徑數(shù)米內(nèi)的污水瞬間被加熱到沸點以上！

刺鼻的、滾燙的白色蒸汽如同爆炸般沖天而起，瞬間充滿了狹窄的管道！

這蒸汽不僅蘊含高溫，更混雜了管道內(nèi)各種化學油污和不明物質(zhì)，極具腐蝕性和窒息性！

杰克猝不及防，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高溫蒸汽爆炸吞噬！

他凝聚的電流在狂暴的蒸汽沖擊下瞬間紊亂、失控！

“呃?。　?

杰克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蒸汽灼傷了他的皮膚和呼吸道，更致命的是，他作為“活體探針”釋放的過載電流，在遇到這飽含雜質(zhì)、高度電離的滾燙蒸汽和水霧時，發(fā)生了可怕的反噬！

噼啪！滋啦——！

失控的電流如同狂舞的銀蛇，在他自己身上瘋狂跳躍、炸裂！

從命階6的安防員到命階5的活體探針，所需要的晉升條件是將10臺蒸汽監(jiān)控鐘接入身體。

同時監(jiān)控上百戶底層流動人口。

而代價是同步監(jiān)控畫面過久導致身體神經(jīng)痛覺喪失于僵化，體內(nèi)的火原力核過度損傷，但是會新增出神經(jīng)電流作為能力。

也就是攻擊時附加電流效果。

杰克依仗著神經(jīng)痛覺喪失和攻擊時附加電流的能力，在薪火命階總序列里可以說是戰(zhàn)斗狂人。

在被安德烈收入麾下后，他更是成為有名的虐待狂魔，每次抓回來的原力者都被他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氣。

也正因為如此，他對于自己的能力極為自信。

但是現(xiàn)在的他卻陷入了絕望！

雖然他喪失了神經(jīng)痛覺，但那電流過載帶來的身體組織破壞卻是實打?qū)嵉模?

他的身體劇烈抽搐，衣物瞬間焦黑冒煙，凝聚電流的雙手更是冒出了焦糊味，電弧在他體表亂竄，將他變成了一個自毀的電球！

科威爾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

他強忍著麻痹感，猛地從污水中彈起，右手五指如鉤，燃燒著最后的赤紅火焰，并非攻擊杰克，而是狠狠抓向旁邊那堵剛剛被他熔化、又被杰克電流擊中、此刻內(nèi)部結(jié)構(gòu)極其脆弱且溫度極高的混凝土墻體！

“死吧！”

科威爾這一拳帶著決絕！

轟隆！

一大塊被熔巖和電流反復蹂躪、內(nèi)部早已布滿裂痕的墻體被科威爾硬生生撕扯下來！

他掄起這塊灼熱、沉重、邊緣流淌著暗紅巖漿的混凝土塊，帶著熔巖工匠殘余的全部力量，狠狠砸向在失控電流和蒸汽中抽搐的杰克！

噗嗤！

一聲沉悶而令人牙酸的撞擊聲響起。

燃燒的混凝土塊正中杰克胸口，巨大的沖擊力將他整個人砸得倒飛出去，深深嵌入了后方管壁的油污之中。

他身上的電弧瞬間熄滅，只剩下裊裊青煙和焦糊味彌漫開來，那雙瘋狂的眼睛迅速失去了神采，只留下凝固的驚愕和一絲難以置信。

“失策了...”

杰克喉嚨里擠出最后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頭一歪，徹底沒了聲息。

管道內(nèi)只剩下蒸汽彌漫的嘶嘶聲、污水沸騰的咕嘟聲，以及科威爾粗重而壓抑的喘息。

他雙臂的赤紅緩緩褪去，留下灼傷的痕跡和殘留的麻痹感，但他站得筆直。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杰克焦黑的尸體，又看向上方薇薇安等人消失的檢修口方向，眼中最后一絲疑慮被冰冷的殺意取代。

“得盡快和薇薇安見面。”

“隊伍里有內(nèi)鬼的消息也得盡快告訴她?！?

他低聲自語，聲音在污濁的蒸汽中冰冷刺骨。

第六層冰冷的空氣從破開的洞口涌入，混合著血腥和焦糊味撲面而來…………

科威爾鉆進第六層，向里面走去。

第六層的景象與第七層的污穢截然不同。

冰冷、干燥、整潔。

銀灰色的金屬墻壁泛著冷光，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一種淡淡的、類似臭氧的奇特氣味。

這里是恒溫庇護所的核心區(qū)域之一。

科威爾按照薇薇安提供的路線，跌跌撞撞地找到約定的匯合點。

一個位于巨大管道交匯處的、相對隱蔽的金屬平臺。

他喘息著，背靠冰冷的墻壁，警惕地掃視四周。

空無一人。

甚至連守衛(wèi)巡邏都不曾有……

【太奇怪了！】

忽然管道深處傳來的低沉嗡鳴和遠處隱約的機械運轉(zhuǎn)聲。

科威爾驚悚的回頭，卻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人。

約定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薇薇安、本、艾拉……一個都沒有出現(xiàn)。

下一刻，他的耳朵敏銳的動了動。

因為他竟然在恒溫庇護所的第六層聽到了一個久違的、熟悉的聲音？！

“他怎么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