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賊營。

于氐根領著殘余賊兵鎩羽而歸。

張牛角大步出帳，發現一行人灰頭土臉，模樣尤為狼狽，便知此去敗北。

這于軍心士氣大為不利。

目光逡巡一圈，人群之中不見郭大賢的身影，于是沉聲問道：“郭大賢呢？”

此次失利，郭大賢要負主要責任。

兩腮胡髯沾滿泥塵的于氐根下了馬來，面露苦澀：“張帥，咱們還是回帳說吧！”

回到帳內，于氐根將事情始末托出。

聽罷，帳內賊目皆是大驚不已。

郭大賢實力不弱，竟讓人只身沖陣給斬了，這事怎么聽都覺得離譜。

張牛角亦是眉心緊鎖。

沒想到那劉備身邊除了張飛，竟還有如此厲害的人物！

這回想要破城，只怕更棘手了。

緘默之際，一名賊兵嘍嘍火急火燎的入帳稟報：“縣城以北四十余里，發現大量官軍，約莫有六七千人！”

聽得此消息，帳內賊目皆是大驚。

眼下縣城未破，后方又出現如此之多的官軍增援，一旦合攏，只怕到時候腹背受敵。

“張帥，要不然……咱們還是撤吧。”

有人小聲提議。

李大目和郭大賢死了也就死了，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日后再來報仇也不遲。

此話得到了不少人的認可，當然沒人嘴上會說自己怕死，而是用一些冠冕的話來掩飾。

張牛角卻不甘心。

下山一趟折了兩名賊目，若不討個說法，只怕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隊伍，又要人心散了。

然而如此之多的官軍，恐怕連郡城里的兵馬也出動了。

張牛角躊躇未定。

忽聽得帳內有人發問：“何人領兵？”

這是褚飛燕的聲音。

嘍嘍據實回答：“此間郡守張純。”

“以往不都是郡都尉或者郡兵曹領兵嗎？”

“郡守親自出馬，怕是想跟我們魚死網破了！”

不少賊目低聲私語，表示出深深擔憂。

下山的目的在于劫掠，他們并不想跟官軍拼個你死我活。

與眾人的焦慮相比，褚飛燕卻是笑了起來。

于氐根等人白天被官軍當狗攆，心情本就不佳，此刻更是拉著個臉，不滿質問起來：“褚飛燕，你笑什么？”

諸多頭目之中，屬他年齡最小，能與自己等人平起平坐，許多賊目其實心中早有異議。

“塞翁失馬，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褚飛燕如是說著。

“你怕不是患失心瘋了，官軍增援，能有什么好！”

“不會說話就閉嘴吧！”

“呵，到底是毛都沒長齊的小子。”

帳內諸人皆是嗤之以鼻。

唯有張牛角凝思起來，他是最早與褚飛燕接觸之人，知曉其能力，遂詢問：“飛燕，你有何良策，不妨說來。”

對于眾人的質疑，褚飛燕并未放在心上，語氣從容：“我的想法很簡單，只需派人將張純困住，迫使其向安喜縣城求救……試問郡守遭難，城內守軍豈會見死不救？一旦派人去救，城內必然空虛，屆時一戰可定！”

張牛角眼神一亮。

而其他人卻不似張牛角這般。

“嘁，光紙上談兵有什么用，我還說帶人打進洛陽呢！”

“就是，說得輕巧，你以為張純手下的數千兵馬是擺設嗎？”

“年輕人到底是愣頭青，喜歡不動腦子，我看還是少說話吧，省得到時候害了大家！”

譏諷的話語在帳內此起彼伏。

褚飛燕不予理會，雙手撐桌而起，環顧眾人一眼：“張純不擅軍事，實屬庸才一名，諸位若是膽怵，我自擋之。”

自信從容的氣勢在他身上流轉。

“年輕人心浮氣躁，不知天高地厚，狂妄的很！”

眾賊目心底又是一陣罵罵咧咧。

只有張牛角目光審視，落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神色認真：“飛燕，有把握嗎？”

褚飛燕點頭以示。

張牛角頓時了然，看向帳內諸人發問：“諸位，誰愿同往？”

據他所知，褚飛燕此次只帶了兩千多兵馬隨行，想破張純的數千郡兵，只怕沒那么容易。

帳內無人答話。

想想也是。

此去若是贏了，褚飛燕必然大出風頭，若是輸了，自己卻要跟著賠損失。

這種費力不討好的活，沒人愿意干。

何況還要聽命于這毛頭小子，誰心里也不舒坦。

等了片刻，仍不見有人應命。

張牛角心中憤懣，卻不好直接發作，于是把手伸向腰間，扯下仿效朝廷的賊符，遞了過去：“飛燕，我的五千兵馬借你。”

想要取勝，兵馬當然越多越好。

可褚飛燕沒有第一時間去接，而是目光凝視著眼前男人，反問：“那你呢？”

黑山賊對外雖說同為一體，但內部多個山頭林立，于氐根等人表面上尊張牛角為首領，可實際上都是些心懷鬼胎、唯利是圖的家伙。

沒有了本部兵馬壓制，褚飛燕擔心其調動不了這些賊目。

對此，張牛角看似不以為意，笑著說來：“放心，在大局面前，我相信諸位弟兄必然團結一心，齊心協力。”

只要褚飛燕能困住張純，屆時無需自己多言，于氐根等人肯定按捺不住。

利益面前，這些人跑得比狗都快。

既然如此，褚飛燕便也不再推辭，雙手接過賊符，鄭重抱了個拳。

在他眼中，黑山這么多的賊目，也就張牛角能算個人物。

何況，張牛角一直待自己很好。

制定完作戰計劃，褚飛燕大步出營，傳令兵馬集結。

兩個時辰后，看著蓄勢待發的隊伍，張牛角及一眾賊目前來送別。

將褚飛燕托上馬背，張牛角不忘再次叮囑：“飛燕，一旦功成，即刻給我消息，半日之內，我必拿下安喜！”

對此，他很有自信。

一座失去守軍的城池，半日已經算多的了。

破了安喜，下一步便可北上直達郡城。

那里可比安喜富饒多了！

張純既敗，郡城已是囊中之物。

能被推薦為首領的人物，張牛角目光自然看得更遠。

披掛整齊的褚飛燕騎坐馬背，低頭看了眼面前寄予厚望的男人，輕輕點了點頭，隨即將腦袋抬起，雙目眺望遠方，手中馬鞭一揮，朗聲大喝。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