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陳家村。
清早雞鳴,水曦音一睜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破木頭上。說是木頭,其實也算是一張床吧,只是著實有些太硌太破了。而她的手邊還趴著個男人。
等等!水曦音腦子有些懵。
自己莫不是順著忘川河進了往生旋渦投胎到下界來了吧。她四處打量著這間破木屋,心下沉了又沉。
幻夢精沒找到,倒是給自己找了個麻煩事。
就在這時,趴在他床邊的男人醒了。那人嘴角掛著血,蹙眉看她,“水曦音?”
水曦音一愣,打量著眼前病秧子模樣的男人,疑惑:“你...你認識我,你是......”
“蠢貨!”男人怒罵道,他猛地站起來。但由于身體羸弱不穩(wěn),險些倒下去。
“你是夙時!”被男人熟悉的罵人語氣驚醒了,水曦音從床做起來,道:“莫不是......”她看著夙時嘴角掛著的血跡,拿起他手邊的酒杯看了一眼,“果然是毒酒。”
“這么說你我應(yīng)該是附了凡人剛死的身體。”水曦音推測道,“難不成你也跳了忘川河?”
她狐疑地看著夙時。
夙時白了她一眼,冷聲道:“拜你所賜,蠢貨!”
他又罵人,水曦音無語,打量著夙時附著的這副身體。瘦高卻羸弱,面色蠟黃寡淡,一副短壽刻薄的模樣。
而夙時似乎也很嫌棄這副身體,他氣急敗壞的甩著無力的胳膊,走了兩步竟發(fā)現(xiàn)還是個跛腳子。他看著水曦音,頂了副想撕了她一樣的臭臉。
水曦音大抵能猜出個七七八八,無非就是夙時這家伙聽說了幻夢精的事趕過來看她笑話,追著她跳下忘川,不曾想玩脫了,搞得如今這般落魄的境地。她一臉無辜的回了夙時一個同情的笑,道:“挺新奇的體驗嘛。”
夙時的臉更黑了。
“阿蠻,娘的阿蠻啊!”就在這時,一白頭老婦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屋子,她一進來就撲在夙時身上,上下打量著他,扯著哭聲,“阿蠻,你還活著,娘的阿蠻啊!”說著竟拿手開始打他,邊打邊罵著,“你個不孝子啊,你死了讓娘可怎么活啊!”說著又哭了起來,抱著夙時嘟囔道:”阿蠻!娘的阿蠻啊!”
夙時懵了,第一次有人敢這樣對他,不僅打他還把臟兮兮的眼淚抹在他身上。真想把這人丟出去。夙時黑著臉,他看著懷里老婦一副肝腸寸斷的樣子,不耐的掙了掙眉,忍了下來。
轉(zhuǎn)頭又看向水曦音,卻見她一副看戲的姿態(tài),怒火瞬間漲了起來,道:“蠢貨!還不快來...救我......”
說到后面兩個字時,夙時聲如蚊蟻,全然沒了他罵人時候的神氣。
可水曦音著實感覺無語,這家伙是不是只會罵人蠢貨啊!然而還不待她說什么,趴在夙時懷里正哭的厲害的老婦“砰”的一下打在他頭上,罵道:“混賬!哪有這樣對自家媳婦兒說話的!”說著又舉起手“砰”的打了一下。
打完還留下個看爛泥的眼神,轉(zhuǎn)身就又向床上的水曦音撲過去。
夙時愣在了原地,他有種......想殺人的沖動......
水曦音則笑地抬不起頭了,她掩著面,心里暗暗叫爽,老婦威武啊,短短一霎就干了她忍辱負重一直想做的事!
老婦擦了擦眼淚,握著水曦音的手,笑道:“默娘啊,你別在意,我這不孝子就是嘴笨說不出好聽的話。但娘敢保證他是打心眼里喜歡你的。”老婦摸著水曦音的臉,看著兒媳婦這張好看的不像話的臉,心里感慨頗多,“娘知道默娘長得好,手也巧有本事。嫁給我家不成器的阿蠻虧了,但娘還是希望默娘你多多擔(dān)待,和那些...那些...朋友別再聯(lián)系了。”
老婦一雙渾黃的眼睛看著水曦音,眼眸中帶著小心翼翼的詢問,“行嗎?”
水曦音聽了她這一番話怔了怔,她不知道這副身體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事,這種情況下隨便應(yīng)下什么著實不太合適。
然而老婦又握緊了她的手,帶著幾近乞求的語氣,“今后和阿蠻好好過日子,行嗎?”
水曦音心里一疼,她自幼便被族里趕了出來,沒見過母親。她是真的受不了老婦拿這種眼神這種語氣求她,心下一橫,應(yīng)道:“行!”
得了水曦音的答復(fù),老婦欣慰一笑,轉(zhuǎn)頭看向自家的不孝子,道:“趕緊的,去灶房把新熬好的雞湯給你媳婦兒端來,你個混賬東西!”
夙時看了兩人好久,他眸色黑沉。此時聽老婦突然罵他,哼了一聲真去灶房端雞湯了。
這老婦今兒起個大早熬了雞湯便下地干起農(nóng)活。干到一半便聽幾個碎嘴的老嫗同她講她兒媳婦兒默娘前幾天和幾個富貴的公子去了縣里的市集逛街,回來的時候手里還抱著一堆的衣服首飾。這還沒怎么著呢,又有人說他兒子氣瘋了,昨日買了農(nóng)藥打算夜里帶著媳婦兒一起死呢。老婦聞言嚇得腿軟,趕忙扔了鋤頭跑回家,一推屋門就見她兒子阿蠻對著默娘吹胡子瞪眼的。
水曦音聽著老婦自顧自地講今早的事,被她催著往嘴里塞了好幾口雞湯。不過,這雞湯確實都是湯,一碗里也就兩塊難吃的雞肉,給她吃的想吐。
她同那干杵在一旁看熱鬧的夙時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心虛。他們實在不忍心告訴老婦他兒子和兒媳婦兒已經(jīng)死了。
“那幾個男人的誰?”夙時突然問道。
他的關(guān)注點好生新奇,水曦音在心里吐槽。不應(yīng)該是考慮怎么把人已經(jīng)死了的事瞞過去嘛。
老嫗聞言,復(fù)雜的看了兒子一眼,道:“不過是道聽途說,你小子少給娘犯渾啊!”言罷又轉(zhuǎn)過頭笑著看水曦音,問:“可有此事啊?”
水曦音撓了撓頭,道:“忘了,可能...沒有吧。”
見此,老嫗尷尬的笑了笑,忙道:“默娘近些日子操勞,好好休息,想吃什么跟娘說,娘給你做。”
“哼!”夙時瞥了兩人一眼,跛著腳出了屋門。
“阿蠻啊你腿腳不好今日就不用去地里了,今個把咱家豬圈打掃一下就行!”老婦扯著嗓子喊著:“聽到了沒,阿蠻?”
水曦音實在忍不住了,夙時走后她咯咯笑出了聲,他竟也有今日。實在是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