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林月柔突然跪下，“月柔...月柔想再考慮考慮。“

滿座寂靜。裴洛衡眼中閃過一絲痛色，卻仍溫聲道：“母親，給月柔些時日吧。“

裴硯之冷眼旁觀，忽然注意到裴洛衡腰間懸著個香囊——針腳粗劣，卻與之前林月柔硬要塞給他的那個如出一轍。他唇角微勾，這個庶弟，倒是藏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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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至酣處，裴硯之已飲下數盞瓊漿，玉面微酡，便尋了個由頭暫離席間。穿過回廊時，忽聞假山后傳來啜泣聲。林月柔獨自坐在石凳上，煙霞粉衣裙被淚水浸濕了一片，發間金蝶簪歪斜著，隨時可能墜落。

“為什么...“她揪著衣襟喃喃自語，“明明該是硯之哥哥...“

裴洛衡悄然出現在她身后，手中捧著個錦盒：“月柔。“

林月柔猛地抬頭，眼中淚光盈盈：“你來做什么？看我笑話嗎？“

裴洛衡搖頭，打開錦盒——里面竟是一對泥塑小人，一男一女，男娃娃眼角有顆淚痣，女娃娃發間別著金蝶簪。

“記得嗎？“他輕聲道，“七年前你初來王府，我們偷偷溜去市集買的。“

林月柔怔住了。記憶如潮水涌來——那年她十一歲，迷路在熙攘的街市，是裴洛衡找到她，給她買了糖人，還陪她捏了這對泥偶...

“后來你眼里只有大哥。“裴洛衡苦笑，“我只能遠遠看著...“

陽光穿過樹葉間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月柔忽然發現，他垂眸時的輪廓，竟與硯之哥哥有三分相似。

“那夜...“她聲音發抖，“你...“

裴洛衡單膝跪地，握住她顫的手：“雖然當時我不知道雞湯里頭有藥，但...“他抬頭，眼中滿是誠摯，“我不后悔。“

林月柔指尖一顫，泥偶“啪“地落地。裴洛衡慌忙去撿，發絲掃過她手背，帶起一陣戰栗的酥麻。

“小心！“她突然驚呼。錦盒被她無意間碰倒下地，里面掉出一張泛黃的紙條。

裴洛衡展開那張泛黃的紙條，上面稚嫩的筆跡歪歪扭扭寫著“愿與衡哥哥歲歲長相見“——這是十一歲的林月柔親手所書。

林月柔望著那張紙條，心頭掠過一絲恍惚。原來...年少時的自己...竟有過這樣的心思。她隨即自嘲地搖了搖頭，那些不過是孩童天真的戲言，當不得真。如今她心里裝著的是裴硯之，可偏偏造化弄人，她已與裴洛衡有了夫妻之實。

“月柔，我真的很喜歡你。“裴洛衡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頸側。她下意識想要推開，可轉念一想，事已至此，她這輩子注定要與眼前這個人糾纏不清了。纖纖玉指在空中頓了頓，終究還是無力地垂落，任由他將自己擁入懷中。

當他的唇覆上來時，林月柔閉上了眼睛。一滴清淚悄然滑落，不知是為逝去的天真，還是為無法自主的命運。

這一幕被回廊的裴硯之盡收眼底。秋風卷著零星的桂花掠過廊下，他忽然想起那日在亭中溫如璃獨酌的景象，那抹孤清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讓他的心尖驀地一緊。

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青玉扳指，他倏然轉身，衣袍在風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度，朝著裴府的方向疾步而去，步履間帶起幾片零落的桂子。

裴府別院，燭火通明。

溫如璃立在廊下，指尖輕撫唇瓣——那里還殘留著裴硯之昨夜的氣息。他今日去王府赴宴，此刻該是美人環繞...

“夫人。“青杏匆匆走來，“世子爺回來了，臉色不大好...“

溫如璃轉身，卻見裴硯之已立在院中，玄色錦袍被月光鍍上一層銀邊。他手中捏著個香囊，正是姚蓉送的那只。

“世子...“她輕喚，聲音軟得像羽毛掃過耳廓。

裴硯之步履踉蹌地逼近，玄色錦袍在燭光下泛著冷冽的暗芒。他周身縈繞著濃烈的酒氣，混雜著龍涎香沉郁的余韻，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只見他突然將手中的香囊擲于地上，金線繡紋在青石磚上綻開一抹刺目的流光。

“繡得真丑。“他嗓音沙啞，帶著幾分醉意的輕蔑。

溫如璃垂眸望去，那香囊上的一對鴛鴦栩栩如生，金絲銀線勾勒的羽毛在燭火下泛著細膩的光澤。若這也算丑——她忽然想起自己送給他的那枚茉莉香囊，歪歪扭扭的針腳，連花瓣都繡得大小不一...

“妾身...“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衣角，“繡得才不好。“

裴硯之驟然掐住她的腰往懷里帶：“但我就喜歡你的。“他低頭逼近，呼吸灼熱，“溫如璃，你究竟給我下了什么蠱？“

月光如水，傾瀉在兩人交疊的身影上。溫如璃抬眸望進他深邃的眼底，那墨色瞳仁里翻涌著灼人的欲望，又隱著一絲她讀不懂的痛楚。她指尖微顫，輕輕撫上他緊繃的下頜輪廓，聲音柔似三月拂過柳梢的春風：“世子醉了，妾身去給你煮碗醒酒湯可好？“

“我沒醉。“裴硯之唇角微揚，一改往日的冷峻，拇指輕輕碾過她嫣紅的唇瓣，嗓音低啞得厲害，“只是......想你了。“他眼底泛起柔光，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這月色，“璃兒，等你父親翻案了，我三書六禮，風風光光娶你過門可好？“

溫如璃心頭猛地一顫。世子果然是醉了——若是清醒，他素來克己復禮，斷不會這般同她說話。她知曉世子面冷心熱，更明白他待自己的情意，可父親的案子一日未平，她便一日不能耽于兒女情長。

“世子......“她朱唇輕啟，話音未落便被封緘。裴硯之低頭攫住那抹柔軟，這個吻裹挾著壓抑多時的深情，起初如蝶棲花蕊般輕柔，卻讓溫如璃渾身酥麻，纖纖玉指無意識地揪緊他胸前衣襟。

察覺到她的退意，裴硯之手臂驟然收緊，鐵鑄般的臂彎將人牢牢鎖在懷中，輾轉加深了這個纏綿悱惻的吻。

月光為兩人交疊的身影鍍上銀邊，夜風拂過，吹落一樹石榴花，火紅花瓣紛紛揚揚，落在她散開的青絲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