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城的雨總是帶著機油的味道。

云錚蹲在第七蒸汽區(qū)的主管道上，機械左臂的防水層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凌晨三點的檢修本該是例行公事，直到他的軍用義眼突然彈出猩紅色的警告框：

【檢測到Ⅲ級金屬異常】

【坐標(biāo)：正前2.8米】

【建議立即撤離】

雨水順著他的護目鏡邊緣滑落，在銹蝕的管道表面形成細小的漩渦。

云錚將機械手的五指分解重組為檢測模式，探向那灘泛著銀光的液體。

在距離還有三寸時，義眼自動切換到了解剖視圖——那不是普通的冷凝水，而是由數(shù)百萬個微型齒輪組成的活體集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蠶食著管道內(nèi)壁。

“見鬼...“云錚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這種級別的金屬腐蝕，至少需要三個月才能形成。

可昨天傍晚的例行掃描還顯示一切正常。

管道深處突然傳來金屬扭曲的呻吟。裂縫像一張貪婪的嘴猛然擴張，一只蒼白的手穿透鐵壁，五指如鉤扣住管道邊緣。

那只手的手背上，“TC-1129“的工號烙印清晰可見——上周失蹤的熔爐工林河的編號。

“錚...哥...“

銹蝕的聲帶擠出這兩個字時，云錚的左臂突然劇烈痙攣。

內(nèi)置的青銅密鑰燙得像是要熔穿裝甲板，某種古老的機械密碼正在他的骨骼間流轉(zhuǎn)。

他眼睜睜看著更多軀體從裂縫滑出——林河的左半邊還保留著人形，右半邊卻已經(jīng)和鋼管融為一體，胸腔里轉(zhuǎn)動的不是心臟，而是一組刻著星芒紋的青銅齒輪。

“鑰...匙...“

變形的右手突然抽搐，一枚青銅齒輪從指縫掉落。

云錚的義眼立刻鎖定內(nèi)圈的標(biāo)記——那是父親實驗室的私印，三年前那場大火后就不該存在的東西。

就在他彎腰的瞬間，后頸的汗毛全部豎起。

冰冷的金屬物抵住了他的后腦。云錚熟悉這個觸感——是他別在腰間的脈沖銃，此刻正被某個悄無聲息接近的人握在手中。

“他死前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電子合成的嘶啞聲線讓云錚渾身血液凝固。

這個帶著特殊語調(diào)變形的聲音，屬于三年前就該死在實驗室爆炸里的人——他同父異母的兄長墨衡。

義眼開始瘋狂閃爍。

在徹底過載前的最后一秒，云錚看見林河的尸體突然睜大眼睛，腐爛的嘴唇蠕動著拼出三個字的唇形：

“小心背——“

脈沖銃的充能聲淹沒了后續(xù)。世界在刺目的藍光中歸于黑暗。

黑暗中有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音。

云錚的意識像是被銹蝕的鉸鏈一點點拽回現(xiàn)實。

首先恢復(fù)的是聽覺——雨水敲打金屬的聲響，遠處蒸汽閥門的嘶鳴，還有自己左臂關(guān)節(jié)發(fā)出的、不正常的“咔嗒“聲。

他猛地睜開眼，軍用義眼的啟動光暈在黑暗中劃出兩道幽藍的軌跡。

【系統(tǒng)重啟完成】

【記憶存儲受損】

【缺失時長：17分36秒】

這個數(shù)字讓云錚的胃部一陣抽搐。

軍用級義眼理論上能抵抗電磁脈沖，就算是直接命中頭部的震蕩彈也不可能造成超過30秒的記憶斷層。

他試圖撐起身子，左臂卻傳來陌生的阻力。

借著義眼的微光，云錚看到自己的機械臂被改裝了——肘關(guān)節(jié)處多出一圈青銅色的環(huán)狀結(jié)構(gòu)，上面蝕刻著與管道里那枚齒輪相同的星芒紋路。

“醒了？“

聲音從頭頂傳來。

云錚瞬間翻滾到掩體后，左臂自動重組為戰(zhàn)斗形態(tài)，卻發(fā)現(xiàn)聲源只是個掛在橫梁上的發(fā)聲裝置。

那是個老式留聲機喇叭，連接著不斷轉(zhuǎn)動的齒輪組。

“別緊張，小弟。“墨衡經(jīng)過機械變調(diào)的聲音從喇叭里傳出，“給你留了點小禮物。“

云錚的義眼突然捕捉到墻角閃爍的紅光。

那是他的脈沖銃，被刻意擺放在積水中，能量指示器顯示只剩最后一發(fā)充能。

【警告：檢測到高頻機械振動】

【來源：正下方】

地面突然震動起來。

云錚抓起脈沖銃的瞬間，整塊地板塌陷下去。

他在墜落中轉(zhuǎn)身，看見地下室的天花板上爬滿了銀紅色的噬靈獸——那些東西有著蜘蛛般的八條機械腿，腹部卻是半融化的人體組織。

后背撞上某種柔軟物體的同時，云錚扣動了扳機。

藍光撕裂黑暗的剎那，他看清了自己落在什么上面——那是堆積如山的工裝尸體，每具胸腔都被剖開，里面轉(zhuǎn)動著同樣的青銅齒輪。

脈沖波將最近的噬靈獸轟成碎片，但更多的怪物正從四面八方涌來。

云錚的左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青銅環(huán)發(fā)出刺目的金光。

那些光形成細密的網(wǎng)狀結(jié)構(gòu)，所有觸碰到的噬靈獸都像被按了暫停鍵般僵在原地。

“看來禮物生效了。“留聲機的聲音在廢墟中回蕩，“父親總說你是最好的鑰匙，現(xiàn)在信了？“

云錚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義眼顯示左臂正在釋放某種加密指令，頻率與噬靈獸核心完全共振。

更可怕的是，他的視網(wǎng)膜角落浮現(xiàn)出一行半透明的小字：

【神經(jīng)同步率：17%】

【預(yù)計完全同化剩余時間：83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