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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六十.生有涯(10)

  • 三尺莫問
  • 毛在水
  • 5495字
  • 2025-06-29 17:36:00

渾天已被倒灌的煞氣生生撐開了一條足夠讓一人進入的口子,心魔謹慎地將神識往里探入了幾十丈,還未摸清楚門路,正全神貫注時,忽然靈感一動,悚然扭過頭,只看到滿眼凜冽的雷光,龍泉怒號,劍嘯震天徹地,牽得整座塔都顫抖起來,它來不及反應,剛剛抬起手,便被那無匹的劍鋒以萬鈞之勢砸進了裂縫中。

尚有意識的朱慕和朱菀被這陣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朱菀愣了愣,隨即狂喜地跳起來大喊:“英姐姐!快打它,打它,打死那個壞家伙!”

朱慕瞠目結舌,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盯了半天,半點聲響都沒發出來。

他也才剛剛筑基不久,修為在筑基中只能算個入門,即便如此,他與朱英同為一個境界,至少應能感應個大概,可他現在卻完全看不出她的修為深淺,只知道比他要高上許多。

也就是說,朱英極有可能一日之中連跳兩階,已經進階了開光!

這還是人嗎,這是妖怪吧?!

心魔從肩到胸口幾乎被重劍斬成兩截,大半個身子都凹進了渾天裂縫里,雙目暴凸,一手按住裂縫口,一手死死掐住龍泉劍身,卻竟然低低地笑了兩聲,用僅剩下的一點氣音說:“對了,這回對了……可惜,若是早知道,還是該把魔種……”

朱英雙目圓睜,眼瞳中都有燦白的雷光閃過,朱唇微啟,一字一頓道:“魔物,受死。”

“哈哈哈哈哈哈!”心魔無聲狂笑起來,手指猛地用力,血肉模糊的指甲登時齊根崩斷,而龍泉突兀地發出了一聲悲鳴,劍身竟然被爬上的煞氣給絞出了蛛網般的裂紋!

“得了道心又如何?越級進階又如何?封魔塔中九百年,我吞食妖魔血肉何止萬千,修為早已圓滿,縱使你入了元嬰洞虛,又能奈我何?!”

朱英面不改色地手腕一沉,身形微轉,不退反進,重劍攜著逼人的劍意橫掃而出,龍泉終于回到真正的天絕劍手中,就連劍靈都被喚醒了,暴烈的靈氣流轉在劍刃之上,一時間劍與人皆鋒芒畢露,直取心魔的首級。

天絕劍法第五式,斬妄。

心魔怒吼一聲,掌心猛地向外一推,奔涌的煞氣發出刺耳的尖鳴,驟然逼近了一旁手無縛雞之力的朱慕與朱菀。朱英立刻回身阻擋,它則趁機一旋身,整個人都閃進了渾天的裂縫里,捂住破開了個大洞的胸口一邊疾速退開,一邊鋪展自己的神識,全力搜尋出路。

渾天之中無天地之分,無方位之別,光怪陸離好似進了另一重世界,能叫人目眩神迷,哪怕他將神識鋪展到極致,也沒找到出口。或者也可以說,分明處處都是出口,可他卻不管怎么尋找,也沒能找到一個可以離開的地方。

正遲疑時,一道凌厲的劍風迎面而至——

“鐺!鐺!鐺!”

第六式追魂,第七式縛命,第四式掩日,朱英把白光纏繞的重劍揮出了雷霆之威,眸中殺意森然,活像地府派來索命的無常鬼:“哪里逃!”

心魔徒手接下這兩劍,非但一點也不慌張,反而松開捂在胸前的手,任由傷口血流如注,笑出了聲音:“你竟真敢追進來?你可知這是何地?渾天之中物我兩忘,元神脆弱者有來無回,你才什么境界也敢往里闖,就不怕死在里面?”

朱英全當他在放屁,渾然不為所動,又斬出氣勢如虹的一劍,然而心魔竟像是早已洞悉她的劍招,手指輕輕一叩,煞氣頓時如泥沼般彌漫開來,恰好頂在劍招的關竅處,居然在半空中截停了凌厲的劍鋒,劍勢戛然而止。

“聽不見我說話么?小女娃,此地超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受天理地律的管束,我在外面受的束縛,在渾天里都不再是影響,你在這里跟我打,是想找死?”

朱英冷笑一聲:“我找過的死多了,不多這一回。倒是你,自詡天才,最后落得這副丑態,不就是應在怕死兩個字上?”

心魔蹙了蹙眉,游刃有余地擋住她襲來的幾劍:“你說什么?”

“茍且偷生九百年,死是沒死,活成了個令人作嘔的半魔,連自己究竟是誰都忘了,你心滿意足了么,”朱英厲色呵斥:“承恩師祖?”

心魔種已離體,心魔為何能不受影響?朱鈞天的肉身早已支離破碎,為何不另尋別處寄宿?再加上三番四次自稱朱鈞天,甚至熟知天絕劍法,那究竟是心魔本體,還是魔種在識海中翻騰九百年,養出來的欲念分身?

師祖和心魔,在這場囚困千年的荒唐噩夢中,究竟是誰夢作了誰?

朱鈞天臉色乍變了三四番,眼中似乎閃過一絲茫然,然而那一丁點茫然很快便被滔天怒意掩蓋,他雙手猛然鉗住龍泉,周身煞氣如狂潮般洶涌而起,頃刻間竟然凝聚成漆黑的龍形,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裹挾著滅頂之勢,直撲龍泉而去!

“區區開光,若不是仰仗這把劍,若不是有這把劍……”他神色癲狂,面容幾近扭曲,已經全然聽不進外面的聲音,好似是在恐嚇朱英,又好似是在說給別人聽,“待我毀了這把劍,看你還有何本事叫囂?”

千年前的天之驕子不得家傳劍承認,欲以登云樓一雪前恥,卻不想命運弄人,歷經百般魔障后早已忘卻“我”是“我”,歧途之末驀然回首,心底居然還存著最初的妄執。

朱英手上使了使勁,發現竟然抽不動,干脆將渾身的靈氣都灌入龍泉中,連人帶劍齊齊迎著魔龍而上。

“錚!!!”

煞氣化作的魔龍張開血盆大口,攔腰咬住了龍泉,重劍隨之劇烈地震顫起來,爆發出刺目的雷光,似在垂死掙扎,而朱鈞天大喝一聲,雙臂一攏,魔龍上下頜狠狠咬緊,狂暴的煞氣硬生生刺入了劍身,無數道裂紋飛速擴散,驟然間雷光大作,只聽“轟”的一聲巨震,龍泉居然被震碎了!

朱鈞天見狀,神經質般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所謂的上古名劍,原來也不過——”

聲音戛然而止。

他難以置信地一寸寸低下頭,就見到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而堅定,沒有分毫懼意。在她手中,已炸成碎片的龍泉殘劍竟沒有半途停下,其內劍意睥睨無雙,悍然壓制住了七零八落的碎片與瘋狂肆虐的煞氣,居然共同凝聚成一道漆黑的劍影,就這么所向披靡地一往無前,劍鋒已經沒進了他的喉頭。

可這怎么可能?

斷劍不碎,道心不毀,以開光修為滅殺元嬰修士,這怎么可能?

她就……不會害怕嗎?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問,卻再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了。

“此地不受天理地律的管束,這是你自己說的,”朱英冷冷道,“我的劍在心不在手,你的束縛也在心,不在天地。安心去吧,師祖。”

言罷,長劍一掃,身首分離。

朱鈞天殘破的身軀好像陡然踩空,腳下一軟,跌倒之時如墜深淵,連一點聲響都沒發出,就這么活生生在朱英面前消失了。

直到此時,朱英方才終于呼出一口氣,連跳兩階又過度透支靈氣的后果顯現出來,她身子晃了晃,以劍拄地,“咚”的一聲單膝跪了下去。

幸虧是在渾天里,若不是這詭異的地方吞噬了朱鈞天死去時炸開的真氣,光是元嬰修士隕落引發的天地亂象就夠把朱英留下陪葬了。她默不作聲地休息了十息,又強撐著站起來,拖著腳步往回走去。

此地不宜久留,她還記得鉆進封印之時的感覺,渾天似乎是個活物,而方才朱鈞天之死又一次印證了她的直覺,她用劍刺穿朱鈞天的瞬間,幾乎感覺到了這東西隱秘的興奮。

“回去……回哪去?”好像有人在問,又仿佛只是她心中自問,“逾矩之身,不祥之命……能回哪去?”

“回家。”

朱英平靜地回答。

*

鳴玉島上,因為四個孩子憑空消失,早就亂成了一鍋粥,眼下這鍋粥已經大火收汁了十二天,鍋底都快燒穿了,人還是沒有蹤影,把朱瀚朱淵這對難兄難弟急得簡直要少活十年,每天對坐愁城,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因為宋渡雪也一起失蹤,朱瀚派人找了一天無果,立即用傳信玉笏通知了三清山,結果前腳才走沒多遠的玄陽長老去而復返,還帶回了聞訊趕來湊熱鬧的昭靈。兩位化神長老用符法一找,發現四個小崽子闖禍闖出花來了,居然鉆進了山里,研究一番后又驚覺還不是普通的山,那湖底龍門上有上古大能封印,兩人忌憚硬闖會觸發反噬,人本來沒死也被害死了,束手無策幾天后,玄陽一道傳音符,又喊來了一位三清山的長老幫忙撈人。

這天傍晚,殘陽余暉斜斜灑在紫陽湖上,飛瀑之下幾點金光,眼看著即將入冬,湖水也涼了,林野也安靜了,群山環抱間萬籟俱寂,渺無人煙,唯有三五只歸巢倦鳥自云中飛過。

忽然,瀑布底下的湖水“嘩”地分開,飛出來兩道人影,一個梳著高髻,身姿曼妙,翩然若仙,另一個就沒那么優雅了,那老者面白無須,長得活像彌勒佛投胎,衣著也相當考究,整個人全然是用“富足無憂”四個大字寫成的,側坐在一個比車還大的寶藍葫蘆上,葫蘆嘴鑲金刻玉,繪滿法印,好不華貴。

“天乙老兒,你究竟行還是不行?”昭靈理了理臂上飄飄然的帔帛,蹙起秀眉抱怨道:“這可都第四日咯,你再不摸出個門路來,小渡雪都該餓死哩!”

天乙長老不知從哪摸出個花團錦簇的手帕,笑呵呵地擦了擦臉上湖水,一團和氣道:“仙子莫急,大公子下山前帶足了丹藥法寶,光是我那護體金蓮就折走了三朵,就算掉進歸墟里,也無性命之虞。”

昭靈“哼”了一聲,兇巴巴地威脅道:“油滑老倌子,你莫要想著拖延時日,要是我家小渡雪有個么子好歹的,你可等著瞧吧!”

“哎喲,仙子折煞老兒也,”天乙苦笑,“此處封印之復雜實乃世間罕見,若不是棲云長老尚在閉關,哪輪得著我這外行來瞧,實在急不得,急不得呀。”

無需他說,昭靈自然也清楚,支著下巴嘆了口氣,嘟囔道:“這幾個細伢兒,恁地不曉事,跑去哪耍不好,偏偏闖了上古禁地,山里要真是那封魔塔,他們還有命活么。”

“仙子請安心,大公子福星高照,自小就有上蒼庇佑,逢兇也能化吉,”天乙看起來一點不著急,優哉游哉地搖著扇子:“況且他命牌尚完好無損,想來并無大礙,此番奇遇,孰知是福是禍呢?”

話音未落,一道人影忽地踏空出現,玄陽長老氣勢洶洶地閃到二人面前,壓低聲音道:“掌門傳信,他設在宋渡雪身上的禁制碎了。”

“什么?”天乙驚呼一聲。

昭靈柔若無骨的身子倏地坐直了,神色也嚴肅起來:“那禁制化神都輕易察覺不了,他們招惹了么子怪物?”

玄陽精光熠熠的目光往矗立一旁的閭山掃去,正色道:“等不得了,必須立刻破開封印。”言罷,一柄烏黑長尺出現在掌心,尺身沉肅寬厚,尺棱鋒利如刃,通體刻滿遒勁的金色符文,更有八道凌厲的金線自首至尾貫穿,宛如八條金龍盤踞。

話剛出口就被迫吃了回去的天乙還沒來得及挽尊,見狀大驚:“玄陽,你怎么連天蓬尺都祭出來了,是想連山一道鏟平么?快快收回去!”

“不然你還有何辦法?”玄陽本命法寶在手,須發賁張,不怒自威,眼中好似射出了金光,“再磨蹭下去,反失了先機。”

“那你也不能……”天乙頭疼地按了按額角,放低了聲音跟這不通人情的死腦筋掰扯:“再怎么說,此地也是別人的宗門屬地,里面封的是別人的禁地,別人的家傳法寶,人家叫我們來是幫忙的,不是搞破壞,你幾道符打下去全毀了,算怎么一回事?”

玄陽揚起劍眉:“他門中不是也有三子正身陷險境?事急從權,何錯之有?”

“哎!和你這犟牛說不通,說不通!”天乙氣急敗壞地擺了擺手,袍袖一揮,身下寶藍葫蘆竟咕嚕嚕地滾動起來:“你千萬別亂來,待我想想法子……”

“二位先莫爭咯,抬頭望下子天上。”昭靈身上的薄紗無風自動,輕盈地插進二人之間,引著他們的視線向上看,面色凝重地問:“那是個么子家伙?”

薄暮漸晚,遠山如黛,天際隱約浮現幾顆疏星,猶如仙人點燈。就在鳴玉島正上方暗紫色的天空中,卻突兀地出現了一道漆黑的細線,乍一看去,像是掠過的飛鳥,但若仔細觀察,會發現那黑影風吹云過皆巋然不動,就像是誰在半空畫了一筆。

玄陽瞇了瞇眼睛:“好古怪的神通……不像身外化身。”

“哎喲,這深山老林有你我仙子三個化神就夠熱鬧了,哪來的第四個身外化身?”天乙隨口接道,還在專心操控寶葫蘆,卻聽得昭靈問:“是神通么?玄陽大哥,么子神通能把天撕條口子?”聲調竟有些發緊。

玄陽被她提醒,猛地想起了什么,面色驟變,眨眼已與昭靈雙雙化作流光飛了出去:“不好,是渾天!”

“渾天?!”天乙嚇得手腕一顫,葫蘆也倏地停了:“那鬼東西不是早就被封印了嗎?”

“還發什么愣?”玄陽的聲音從高天之上落下,怒喝道:“快來幫忙!若不把它制住,方圓百里都將毀于一旦!”

可這道天裂卻并未如古籍中記錄的那般,貪婪地吞食觸及的一切,所過之處真氣枯竭,寸草不生,反而還往外吐出了……幾個人?

昭靈原本如臨大敵,纏身的薄紗都飛了出去,化作一條靈光瀲滟的百丈霞綺,結果渾天的邊沒碰到,倒是接住了兩個倒頭栽下來的小不點。

霓裳云練身為天階法寶,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卻著實沒兜過活蹦亂跳的小孩,不知道兜不兜得穩,好幾次簡直像要把人甩下去,嚇得昭靈差點伸手去接。

朱菀好不容易從若有似無的絲錦中把自己翻正了面,一抬頭剛好和飛來的昭靈看了個對眼,當場看呆了,半天憋出來一句:“英姐姐,不是說回家嗎,我、我怎么好像看到仙女了?”

朱英踩著一把詭異的黑劍,搖搖晃晃地飛到離渾天裂縫最近的玄陽面前,將懷里緊緊抱著的人遞過去:“求你救……”話還沒說完,就失去了意識,人與劍一起跌落。

玄陽手里抓著失而復得的宋大公子,眼里看著他親眼盯著毀去了靈臺的小姑娘,再回望一眼只在古籍中有記載的渾天,饒是化神也不禁一陣恍兮惚兮。

這都什么和什么?

昭靈在朱菀的大呼小叫中飛身接住了朱英,眼前頓時一亮,還沒來得及細探,玄陽已一個邁步跨過數十丈虛空,閃到了她身前。

“啊唷,玄陽大哥你搞么子?”

昭靈輕巧地撥開他伸來的手,護著朱英疾速退后:“這可是我的乖乖太師侄媳婦,你堂堂三清長老,對個小姑娘家家動手動腳,不知羞嗦。”

“此女甚是古怪,分明毀去了靈臺,怎還能修煉,乃至數日間突破了開光?”玄陽沉聲道,瞬息間又揮出了數掌:“無故闖入上古禁地,又從渾天裂縫中現身,實乃大不祥,把她給我。”

昭靈當然不肯,捏著術訣且擋且退:“玄陽大哥,你莫不是成天刻符刻傻咯,你打眼瞧瞧,她識海清明,經脈通達,哪有一點邪氣?”

天乙沒他倆飛得快,騎著葫蘆追在后頭,葫蘆嘴拼命吸納二人交手時震開的靈氣余波,氣喘吁吁地大喊:“住手,你們倆都快住手!兩個化神斗法,你們想把渾天喚醒嗎?”

玄陽這才面有不甘地停了手,眉心凹痕有如刀刻,深深地看了朱英一眼:“毀去的靈臺都能重鑄……妖異至極,定不能放她亂來。”

“玄陽大哥講個是妖異么?”昭靈咯咯地掩嘴笑起來,“我倒想是另一種講法哩。”

“什么講法?”

“天意。”

昭靈芊芊素手猶如拈花,意味深長地往九霄云外一指,笑吟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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