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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四十三.逢魔難(2)

  • 三尺莫問
  • 毛在水
  • 4146字
  • 2025-06-13 18:41:13

黑暗的水底洞穴封閉千年,所能觸及到的一切都被浸泡得無比寒冷,除了壓在他身上的少女。

命懸一線的驚慌無限拉長了時間,那灼熱的觸感轉瞬占據了宋渡雪的腦海,明明得到了救命的空氣,他的心跳卻半點沒有要安靜下來的趨勢,反倒蹦得愈發瘋狂,完全沒了章法。

宋渡雪的臉頰開始不由自主地發燙。

朱英將體內空氣送過去一半,才放開了宋渡雪,離開前仍不放心地重又用手捂上他的嘴,生怕他還要喝湖水。

幸好宋大公子被這陰差陽錯、不能算吻的一吻徹底嚇回了魂,迅速收斂好失態,喉嚨一滾,故作鎮定地點點頭。

兩人順著石階迅速往上游去。

“嘩啦!”

朱英破水而出,沒來得及觀察四周,先大口深呼吸了幾次。即便是她,也因為長時間的閉氣而開始頭暈了。

冷,這是她的第一感覺。好冷。

分明是夏季,洞內空氣卻冷得堪稱刺骨,并沒有山林間常有的草木氣味,只是冷,冷得叫人渾身爬上雞皮疙瘩。

朱英將龍泉甩上石階,撐著臺階兩側的石欄翻身而上,又轉身去拉還泡在水里的宋渡雪,誰知宋渡雪卻無視了她舉在半空的手,自己默默扒著欄桿撐身上岸。

朱英莫名其妙,尷尬地縮回手,摸了摸鼻子:“剛才……”

“龍泉。”

宋渡雪飛快地打斷她。

“龍泉好像承認你了?!?

朱英方才想起來這回事,一回頭,龍泉劍身纏繞的雷光果真顯眼,抓在手中也再無火辣辣的殺意,好像真對朱英低下了它高傲的頭顱。

“這……”

朱英一時語塞。

早知道這么簡單,下水砍兩下大石頭就成,當初也不必白白砍碎宋渡雪的一把配劍。想到這里,她看宋渡雪的眼神頓時多出了幾分對債主的歉疚。

宋渡雪卻絲毫沒察覺,他一層套一層的講究衣衫全被水浸濕,頓時重了幾倍,束好的發髻也歪到一邊,幾縷散亂的發絲貼在脖頸上,看起來凄慘極了。

這小公子不耐煩地擰起眉頭,煩躁地三兩下摘掉鑲玉發冠,塞進多寶鐲內,任由一頭濕淋淋的長發垂下,又抬手扣住腰帶,看起來很想把這些雞零狗碎全扒下來扔掉,卻又顧及旁邊還杵了個人,只得作罷,雙手拎起滴滴答答滴著水的衣擺,忍辱負重地拔腿往臺階上走。

朱英摸不著頭腦,疑惑地盯著他。

宋渡雪一個人氣鼓鼓地走了幾步,頭也不回地說:“再不走,水要漲上來了?!?

湖水還在往洞內灌,短短幾息的功夫,已經漫過了朱英的小腿,她連忙抱起龍泉,三兩步追上宋渡雪,順著石階往上爬。

這會兒兩人才有功夫細細觀察,他們似乎身處一個大坑洞底層,一道環形石階鑿于山壁上,修得相當氣派,足夠十人并排而行,每隔一段路就有夜明珠照明。朱英粗淺估算了一下,這段路光是夜明珠估計就鑲了上百顆,足以證明此地來歷不俗。

“他們倆怎么辦?”宋渡雪問。

“如果他們想來,朱慕能找到路。如果他們不想來,現在回去也好,免得身陷險境。”

聞言,宋渡雪忽然站住腳步,側過臉瞥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沉默片刻,方才繼續往前走。

“你早就猜到了閭山里面另有玄機?”

“不算,一開始只是個想法,最近才有了佐證?!?

“什么佐證?”

朱英話音頓了頓,思量了一下才說:“我若說我夜觀天象看出來的,你信嗎?”

宋渡雪顯然不信,皺了皺眉頭:“不說算了。”

朱英當然不是不信任他,只是從這個角度看去,宋渡雪一雙多情桃花目在晦暗之處漂亮得驚人,仿佛將幽光全吸了進去,不笑也含三分笑,能把人迷得神魂顛倒。

更可怕的是,在這樣一張美人皮底下,竟然還生了一副錚錚作響的少年骨,像光華璀璨的寶石,貴氣卻不柔弱,讓朱英這樣一身黑的臭石頭見了,難免望洋興嘆,感慨天壤有殊,云泥有別。

他合該好命,合該金玉滿堂,合該前程似錦,而這些詞語顯然都與朱英沒什么關系,福祉難得,她不想牽連他。

短暫的沉默后,朱英輕聲道:“抱歉,連累了瀟湘,我一定把她安全地救回來?!?

“連累?”宋渡雪反問,話頭有些沖:“她自己跑去的后山,自己撞上了邪祟,你什么也不知道,最后倒成你連累的了?你本事可真大啊?!?

朱英啞然,宋渡雪又咄咄逼人道:“你覺得邪祟帶走她就是為了引你來這兒?證據呢?”

“……”

“更何況如果真是這樣,你為什么還要過來?明知可能有陷阱,還往陷阱里跳?你傻嗎?”

朱英卡了殼,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不知道魔教為何出現在奉縣,不知道自己的經脈為何能吸收煞氣,不知道那個夜夜重復的噩夢是何來歷,又為何要特意引她來。

她不知道青桐為何而死,不知道無為子道長為何殉道,不知道司馬徹將軍為何遭受百年凌辱,更不知道奉縣上萬無辜百姓究竟為何送命。

仿佛身處一張大網中心,萬千因果的絲線將她密密麻麻地綁縛起來,令她又聾又盲,又殘又啞,只能身不由己地被人拖著走。而不知名的大人物們則躲在隱秘的幕后,以此為棋盤,下著一盤牽動無數人性命的大棋。

可她既不想當網結,也不想當棋子,她只想撕了這蛛網,掀翻這棋盤,把所有試圖擺布她的東西統統粉碎。

“我想知道為什么?!?

良久無言后,朱英才終于緩慢地說:“我要弄清楚為什么。身不由己,任人宰割,那感覺爛透了,我再也不想體驗第二次?!?

“……”

宋渡雪深吸了一口氣,扭過頭去不再說話。

他們至少已經拾級而上兩三層樓高,湖水沖撞的響聲逐漸被拋在腳下,唯余二人一前一后冷清的腳步聲。

朱英極有耐心地等待著宋渡雪的指責、勸說,或是惱怒,他卻始終沒有開口。

一道強烈的白光驟然落下,從下往上望去,盤曲的石階終于看到了頭,洞口明亮得仿佛白晝,幾乎讓朱英以為已經走出了閭山內部。

但現在可是晚上。

龍泉劍身比方才還要亮,甚至發出“滋滋”的嘶響,似乎興奮至極。朱英搶上兩階石梯,先一步登上石階頂,抬頭望去,立刻理解了它為何如此激動。

兩人眼前赫然出現一片在山內鑿出的巨大空洞,因為習慣了狹窄逼仄的洞穴,更顯得豁然開朗,幾乎像是掏空了整座閭山。

近在咫尺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層層嵌套,一環扣一環,淺金色的靈氣不斷流動,陣法之復雜,毋需懂得符陣之術,便能讓人看得頭暈目眩。

寬闊的洞壁鑲嵌著一圈圈寶珠,盤繞而上,直直升到一眼望不見的洞頂,每顆珠子皆射出璀璨刺目的白光,上千顆寶珠彼此聯結,共同組成高山腹內不見天日、永不停歇的雷暴,不可侵犯的威壓凜然四溢,千年如一地鎮壓著塔內為禍人間的妖魔鬼怪。

封魔塔。

與傳聞相符,封魔塔高達三十丈有余,通體朱紅,塔身同樣雕滿符文,塔頂泛著凜然的銀光,與龍泉如出一轍,卻比龍泉還要厚重數十倍。

塔共九層,每一層又被分八面,八角各墜銅鈴,塔骨不知由什么材質造成,竟然是幽深的黑色,并不筆直,而是向內凹陷,使整座塔的模樣更為凌厲聳峙,如同一柄破天的劍。

“這……這是……”

饒是見多識廣如宋渡雪,也被眼前恢弘的景色驚得說不出話。

不怪他,這樣的場景適合出現在傳說中、神話中、想象中,但實打實地出現在人間,卻的確有些太過聳人聽聞。

朱英同樣被震撼到失語,久久未能吐出一個字。

她終于遲鈍地意識到,封魔塔被鑄造出的時代,是一個真正有神仙們的時代。

不止有,還有許多個。彼時邪祟飛升,魔神出世,人間陰氣大盛,妖魔鬼怪肆意妄為,致使生靈涂炭,為了對抗魔神,不知多少仙道大能殉道隕落,如今可以橫著走的鬼王與化神,在三千年前才剛剛夠格能參與那場爭斗。

“你家……居然……把這樣的東西,關在山里……這么久都沒打開過??”

宋渡雪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話音都不自覺加重了。

光看朱家如今沒落的模樣,還沒有奉縣那個小破縣令的宅子修得精致,一件像樣的法器都拿不出,誰能想到他們真人不露相,居然在閭山里面藏了一處這樣的地方!

三清山的歷史源遠流長,所藏古籍也多,宋渡雪知道朱家曾在千年前輝煌過,也知道朱家的天絕劍霸道無雙,但就連他也從未聽過,朱家還有這等寶地。

如果將這座塔的存在向外公開,別說附近的大小宗門,就算是三清山,恐怕也只有三清鐘一鼎鎮山神器能拿得出手與這座塔一較高下。

“我……也是頭一回知道?!?

雖早有耳聞,但直到現在親眼所見,朱英才終于能確定,封魔塔并不是老人為孩子編造的傳說故事,也不是人們夸夸其談的捕風捉影,而是貨真價實地存在。

這座塔被隱瞞得太好了,不僅將它的位置死死隱瞞,甚至連它的存在也被虛化,在朱家所有現存的古籍中也只隱晦地提到過幾次,還是因為登云樓。

就連與進入此處相關的神霄臺都被湖水淹沒,還特意搬了塊石柱立出水面,用于掩藏真正的神霄臺。

一時的駭然過后,朱英很快意識到,有哪里不對。

怎么會藏得這么深?

如果真如傳聞所說,封魔塔中鎮壓著千年前作亂的大妖魔,那么即便朱家決定放棄天絕劍,也不應該將封魔塔的存在一并抹去,難道不是將其大白于天下、呼吁百家仙門共同守護更為安全?

還是說,被太多人知道封魔塔的所在,才最不安全?

……塔里到底有什么?

“在這里等等你的弟弟妹妹?”宋渡雪打斷了她的凝神思考,他似乎走累了,半倚在扶欄上。

朱英頷首,宋渡雪如蒙大赦,撩袍在石階坐下,將披散在背后的長發攏起,側過頭擰干發絲間殘余的水。

朱英也趁此機會坐下休息,封魔塔兇性太重,看久了連眼睛都被刺得生疼,于是她轉頭盯著宋渡雪,半晌過去,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句沒說完的解釋。

“對了,剛才在水下,我是因為……”

“我知道!你不用說!”

宋渡雪氣急敗壞地打斷她。

“……”

朱英挑了挑眉,終于確定此人鬧了一路的脾氣其實是在惱羞成怒,也不知是因為被她親了而害羞,還是因為被她救了而惱火。

苦命的孩子通常早慧,朱英從小浸在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中,尚未真正走入紅塵,先管中窺豹似的有了一派自成的見解。為了救人性命一碰嘴唇而已,她心中無鬼,所以坦蕩磊落、不覺有異,反倒是看宋渡雪驚弓之鳥般的反應,頗為好笑。

與她的忍俊不禁相反,被迫回想起方才兵荒馬亂的一幕的宋大公子好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全身的毛都炸了,本在梳理頭發的手指滯在半空,渾身上下寫滿了如果朱英再敢多說一個字,就要與她同歸于盡。

“好,知道就不說了?!?

誰知朱英這回沒找事,居然真的從善如流地閉了嘴,宋渡雪無聲松了口氣,卻沒成想姜還是老的辣,心還是年紀大的黑,他才重新握住發梢,就聽得身后少女一本正經開了口。

“那說個你不知道的。其實我也是第一次親男子,咱們扯平了,不算我占你的便宜。”

“……”

宋渡雪手指驀地收緊,與少女柔軟的唇瓣相接的記憶死而復生,頓時感覺腦袋“轟”一聲爆炸了。

未滿十四歲的小少年情竇將開未開,空有滿腹經綸詩書,此刻卻盡數成了輕飄飄的紙上談兵,壓根落不到實處,不足以解釋他為何心亂。

濕透的發尾被他使勁一抓,“啪嗒啪嗒”甩了一地水,他本人卻好似已經得道坐化,任由水流綿綿地順著指縫滑落,愣是一動也沒動。

眼看心高氣傲的宋大公子當場紅成了個燈籠,平日里看著懂事,其實性子蔫壞的朱英終于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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