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巡撫衙門，福州城

福建巡撫徐宗幹猛地將茶盞摔在地上，青瓷碎片四濺。八百里加急軍報在他案頭攤開，墨跡未干：“汀州陷落，延平參將鐘寶三敗退，折損精銳千五，火器盡失。“

“廢物！“徐宗幹額角青筋暴起，“兩千新式槍兵打不過一群泥腿子？鐘寶三還有臉活著回來？“

幕僚周師爺捻著山羊胡：“東翁息怒。軍報上說，這伙賊人甚是古怪，傷而不退，死戰不休，恐是服了南洋傳來的'狂藥'...“

“放屁！“徐宗幹拍案而起，“什么狂藥能讓幾千人刀槍不入？分明是鐘寶三怯戰飾?。　八テ鸢干狭硪环菸臅?，“看看！汀州幸存的士紳聯名上書，說賊首程遠不過是個落第童生，麾下盡是些呆傻莽夫！“

窗外傳來西洋自鳴鐘的報時聲，周師爺壓低聲音：“東翁，眼下洪楊賊正鬧廣西，朝廷催餉甚急。若福建再出大亂子...“

徐宗幹冷靜下來。他走到懸掛的《閩省輿圖》前，汀州府的位置被朱砂狠狠圈紅。作為隆光二十七年進士，他深知這個延續四百余年的大明早已千瘡百孔——廣東夷患未平，湖廣白蓮教又起，如今廣西洪楊作亂，若福建再...

“調兵！“徐宗幹咬牙，“令福建總兵徐延雄率各衛所二萬馳援延平，命水師參將鄭國逵封鎖閩江，絕不能讓賊勢蔓延！“

周師爺欲言又止：“可軍餉...“

“加征剿匪捐！“徐宗幹眼中閃過狠色，“著汀州周邊八縣，每縣再派三千兩。敢抗捐者，以通匪論處！“

程遠盯著手中的密報，手指微微發抖。

“福建總兵徐延雄率兩萬大軍壓境，三日后抵達汀州……”

他猛地攥緊信紙，額頭滲出冷汗。兩萬正規軍，不是鐘寶三那種倉促調來的前鋒，而是裝備精良、久經戰陣的衛所兵！更可怕的是，水師參將鄭國逵已經封鎖閩江，徹底切斷了汀州與外界的聯系。

他的死士雖然悍不畏死，但正面硬碰，勝算渺茫。

“大帥……”**張鐵柱站在一旁，木訥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擔憂。

程遠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看向窗外——汀州城的夜色下，火光點點，可那些火光并非全是他的死士在巡邏，而是……

有人在暗中串聯。

自從他攻占汀州又不封刀后，強征糧餉、拉壯丁充軍，早已激起民怨。尤其是那些士紳大戶，表面上俯首稱臣，背地里卻恨不得他立刻暴斃?，F在朝廷大軍壓境，這些人怎么可能安分？

“大帥。〞程剛推門進來，臉上罕見地帶著一絲焦慮，“城內……有異動?！?

程遠心頭一緊：“說?！?

“南門守夜士卒被殺，尸體被丟進護城河?！?

“糧倉附近發現火油痕跡，有人想燒糧?！?

“幾個士紳家族突然閉門不出，家丁卻暗中集結?！?

程遠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內憂外患。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傳令——“

1.全城戒嚴！

所有死士進入戰備狀態，四門加派雙倍崗哨，任何可疑之人，當場格殺！

2.清洗內鬼！

讓程勇帶火器營精銳，挨家挨戶搜查士紳宅院，凡藏匿兵器、私通官軍者，滿門抄斬！

3.斷敵內應

把城內所有富戶、讀書人全部關進大牢，逼他們寫效忠血書，敢不從者，全家充作人盾！

4.堅壁清野

派斥候營出城，燒毀官軍必經之路的橋梁、村落，水源投毒，讓徐延雄的大軍寸步難行！

程剛領命而去，程遠獨自站在燭光搖曳的大堂里，心跳如擂鼓。

天剛蒙蒙亮，城內已經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

火器營的死士踹開一家又一家的大門，拖出瑟瑟發抖的士紳。有人在哭嚎，有人破口大罵，但很快，刀光閃過，血濺三尺。

程遠站在城樓上，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大人，這樣會不會……激起民變？“程勇猶豫著問。

程遠冷笑：“民變？他們敢！“

傍晚·府衙大牢

昏暗的牢房里，關滿了被抓的士紳和富商。他們衣衫凌亂，有的已經被拷打得血肉模糊。

程遠緩步走過牢房，目光冰冷。

“諸位，想活命嗎？“

一個白發老者掙扎著爬起來，怒罵：“逆賊！朝廷大軍一到，你必死無葬身之地！“

程遠笑了。

他拔出佩刀，一刀捅進老者的胸口。

鮮血噴濺，牢房里瞬間死寂。

“還有誰想試試？“

眾人噤若寒蟬。

程遠滿意地點點頭：“很好。從現在起，你們每家出五百兩白銀、五十石糧食，再派一個兒子入我軍中為質。“

“否則——“

他踢了踢老者的尸體。

“這就是下場?！?

深夜·程遠的噩夢

他夢見自己被五花大綁，押到福州城下。

徐宗幹冷笑著宣讀圣旨：“逆賊程遠，凌遲處死，誅九族！“

劊子手的刀鋒逼近，他猛地驚醒，冷汗浸透衣衫。

窗外，汀州城的夜色依舊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