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琦坐在萬蕭身邊抽煙,盯著這具躺在地上的“尸體”。
萬蕭這個狀態(tài)又持續(xù)了一個月,這個月的房貸是古琦替他還的。古琦每天下班后都來萬蕭家陪著他,害怕他出什么事。錢潔消失了,古琦的老婆聯(lián)系過錢潔,電話不接,消息也不回。大家都知道,這段婚姻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
這天下班,古琦上樓扛著萬蕭下樓。萬蕭在肩膀上,一動不動。古琦用安全帶綁住他,防止他倒下。
“今天晚上去吃燒烤,我開車不喝酒,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也不能喝酒。”古琦等著抬桿時(shí),說:“提前告訴你,免得你把人家的攤子砸了。”
“也就是你吧,能讓我把老婆一個人留在家里,陪著你。”
車停在路邊,古琦扶著萬蕭走向夜市。來到燒烤攤前,古琦點(diǎn)好了肉串,去夜市的盡頭買飲料。夜市不長,不到二百米。
突然,萬蕭熟悉的聲音,喊道:“別打了。”
不少人放下手中的筷子,去看熱鬧。
萬蕭聽出了錢潔的聲音,走過去,看到古琦正騎在一個男人身上。古琦看到萬蕭來了后,從男人身上站起來。
“怎么了?”萬蕭問。
“他該死。”
萬蕭猜到了什么事,隨后拉著古琦要離開。躺在地上的男人喊:“別看了,快報(bào)警。”
突然,萬蕭以極快的速度跑到男人的身邊,用盡全力打在男人的肚子上。古琦見狀,急忙拉住萬蕭,說:“你要打死他啊!”
派出所里,男人正向警察訴說著他被古琦和萬蕭毒打,說:“他們兩個要打死我,是故意傷害。”
“你勾引別人老婆,不打你打誰。”古琦說著,站起了身。
“坐下。”警察說。
幾分鐘后,傲子喘著粗氣跑進(jìn)了警局,走到年輕警察的身邊,問:“怎么回事?”
“這個男的和他老婆吃飯。”年輕警察說著,指向了萬蕭,道:“他們兩個把人打了。”
傲子點(diǎn)點(diǎn)頭。
“我認(rèn)出了這個哥哥,趕緊給你打電話,讓你過來。”年輕警察說。
在傲子一次生日聚會上,萬蕭和年輕警察吃過飯。
“有沒有兩個人開房的記錄?”傲子問。
“我們查過,沒有記錄,但是不能否認(rèn)兩個人沒有發(fā)生關(guān)系。”
“疑罪從無。”
“警察同志,不能因?yàn)槟銈冋J(rèn)識就包庇他們啊?”
“去調(diào)解室。”
一行人來到調(diào)解室,被打的男人說:“他們是故意傷害,刑拘他們。”
這時(shí),進(jìn)來一位老警察,說:“你又惹事進(jìn)來了。”
“這次沒有,是他們打我。”
“為什么打你?”
“我不知道為什么。”
“你上次進(jìn)來是為什么?”
被打的男人滿臉不服,說:“這群男人總?cè)撬麄兝掀派鷼猓襾戆参克麄兊睦掀牛菜闶菫樯鐣隽素暙I(xiàn)。”
“要不要我給上次的人打電話,你把這些道理講給他聽?”
“我開玩笑的。”
“人家兩口子吵架,是人家的事情,你在中間插一腳,導(dǎo)致人家離婚。”老警察猛地一拍桌子,說:“你還有功了?”
被打的男人低著頭,不再說話。
“我知道你在外面還有別的事情。”老警察語氣嚴(yán)厲地說,“不抓你是想讓你改過自新,對你進(jìn)行口頭教育,希望你能吸取教訓(xùn)。”
“您說的對。”
老警察看向萬蕭這邊,說:“你們遇到事情能不能和平解決,一定要打架嗎?”
“打他都是輕了。”古琦憤怒地說
“你要干嘛!”老警察看著古琦說,“這里是派出所,你要是這個態(tài)度,馬上拘留你。”
傲子拍了拍古琦。
“今天是我們的錯,不應(yīng)該這么沖動。”傲子對著被打的男人說。
“我要賠償。”
“可以。”傲子說,“我們打了人,理應(yīng)賠償,順便帶著你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出了什么問題我們負(fù)責(zé)。”
“警官,他們威脅人。”
“你別亂說話,帶你驗(yàn)傷怎么算是威脅你了?”傲子笑著看著被打的男人問。
“算我倒霉。”
簽完諒解協(xié)議書,古琦帶著萬蕭出來了,傲子在里面和年輕警察說話。出來后,傲子說:“這個男的不老實(shí),上一次是因?yàn)閽唿S被抓進(jìn)來了,后來勾引別人老婆,被發(fā)現(xiàn)后老實(shí)了一段時(shí)間,現(xiàn)在又出來惹事。”
“再碰到他,我還打他。”古琦說。
“你帶著萬蕭回家吧!”
“錢潔呢?”古琦四處張望。
“出了這種事,誰還在這里呆著啊!”
去萬蕭家的路上,古琦說:“沒想到錢潔是這種人。”
“我了解她,她不是咱們看到的樣子。”
“這個時(shí)候,別幫她辯解了。”
“她找我提過離婚的事情,我沒同意。”
“什么時(shí)候?”
“一周前。”
“一周前我住在你家,沒看到她來啊!”
“你上班的時(shí)候她來過。”萬蕭很平淡地說。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古琦對萬蕭的隱瞞有些生氣。
萬蕭沒說話。
“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人像是彈簧,在他能承受范圍內(nèi)拉伸,他還能承受住,超過范圍后,便會變形。”
“這個道理我知道。”
“我的精神已經(jīng)被拉壞了。”
“明天我請假,陪你去看心理醫(yī)生。”
萬蕭搖搖頭,說:“我高估了自己應(yīng)對生活的能力。”
“如果是因?yàn)殄X,我可以借給你,什么時(shí)候你掙錢了,再還給我。”
“和錢沒有關(guān)系,是我不知道要走向哪里了。”
萬蕭不甘心這樣生活,但是他不知道怎樣去改變。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去改變一些事情,到頭來發(fā)現(xiàn),他什么都改變不了。
這段時(shí)間,他想了好多事情。投稿失敗后去工作,錢潔懷孕后兩個人結(jié)婚,錢潔買了房子,萬虹琦出生,再到現(xiàn)在,他像是一根彈簧,兩端被生活攥在手里,不斷地向外拉扯。
到家后,萬蕭給錢潔打電話,說明天晚上八點(diǎn)半來商量離婚的事情。掛斷電話后,對古琦說:“明天晚上你也過來。”
古琦想陪著萬蕭,萬蕭讓他回去,明天再過來。古琦走后,萬蕭開始收拾東西。萬蕭收拾東西時(shí),不知不覺開始掉淚。
萬蕭把東西收拾好時(shí),天已經(jīng)亮了。他把東西放在客廳,等待著錢潔的到來。
八點(diǎn)二十,萬蕭聽到鑰匙插在門鎖里,隨后樓道里的燈光照進(jìn)房間。錢潔打開燈,看到客廳里堆滿的東西,愣神了一秒鐘,然后從包里拿出擬好的離婚協(xié)議,說:“你先看著,我和你說一說我的想法。這套房子是我主張買的,我留下,離婚之后貸款我自己償還;孩子我留下,我怕你傷害到孩子;你存在我這兒所有的錢只有下八千塊三百二十七,我分好了,你的銀行卡也在信封里。”
“我不要錢,只要孩子。”
“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拿什么養(yǎng)孩子?”
“我有手有腳,能掙錢。”
“我說的是你的精神狀態(tài)。”
“她是我女兒,我還能害她不成?”
這時(shí),響起了敲門聲,錢潔的弟弟去開門,是古琦下班了。古琦進(jìn)屋后,坐在餐廳的椅子上,看著萬蕭和錢潔。
“孩子不能跟著你,我不放心。”
“你將來是要結(jié)婚的,還會再有你們的孩子,我不想讓我閨女叫別的男人爸爸。”
“你不結(jié)婚?”
“我不結(jié)婚。”
錢潔語塞了,她不知道萬蕭是對自己還有感情,還是因?yàn)樗麑橐鰪氐资恕?
“或許我們的婚姻本身就是錯誤。”
“我想把冰箱和電視帶走,會按照原價(jià)給你錢。”
“好。”
“電視和冰箱是我小姨和大舅給我買的,我要留作念想。”
“我要保留去看孩子的權(quán)利。”
“你結(jié)婚之前可以來,結(jié)婚之后不能看孩子。”
“為什么?”
“你永遠(yuǎn)是孩子的媽媽,但咱倆分開了,你看一次孩子,便會對她造成一次傷害。”
“我答應(yīng)你。”錢潔說,“按照你說的條件,明天我再擬一份離婚協(xié)議,后天上午九點(diǎn),民政局門口見。”
錢潔走后,古琦帶著萬蕭下樓去吃面。古琦點(diǎn)了兩碗拉面,付過錢后,兩人在門口抽煙。
“你和傲子說一聲,幫我在附近農(nóng)村找一家出租的房子,一年的價(jià)格控制在三千以內(nèi)。”
“我知道你離婚心情不好,不能連家都不要了啊?”
“離婚這件事沒告訴家里人,我不知道怎么開口。”
古琦嘆了一口氣,說:“事情怎么變成了這樣!”
從面館出來,古琦給傲子打電話,讓他開廠子里的方盤幫忙拉東西。
傲子進(jìn)門后,看著滿地的行李,心中也難受。前幾天從派出所出來時(shí),他已經(jīng)看到了萬蕭和錢潔的結(jié)局,當(dāng)事情真發(fā)生時(shí),還是難以接受。
“干活吧!”傲子說。
傲子把車停在單元門外,行李裝上車后,先送到了古琦家,放在古琦的地下室里。
“冰箱和電視不能久放在這里,地下室潮濕。”
“等我找到房子后搬走。”
“最近幫萬蕭找一找農(nóng)村的平房。”
傲子點(diǎn)點(diǎn)頭。
東西都搬完已經(jīng)快十二點(diǎn)了。傲子走后,兩個人坐在客廳里抽煙。萬蕭看著眼前無比熟悉的環(huán)境,現(xiàn)在要分別了。
“你現(xiàn)在后悔了,去找錢潔好好聊一聊,還有和好的機(jī)會。”
“就算是短暫和好了,以后還會變成現(xiàn)在場面。”
古琦不知道說什么。
“欠你的錢我會盡快還給你。”
“不著急。”
天亮了后,古琦煮了掛面,吃完飯后去上班了。古琦走后,萬蕭給錢潔發(fā)消息,讓她來一趟。錢潔到后,萬蕭把鑰匙交給了她,說:“你換一套門鎖吧,媽手里還有一套家里的鑰匙。”
“這件事先別告訴媽,找機(jī)會我說。”
“好。”
“你是個好妻子、好母親,是我福淺。”
“沒事我先走了,一會兒要去律所。”
兩個人一同乘電梯下樓,從小區(qū)大門出來后,奔向了各自的方向。
從民政局出來,萬蕭坐上傲子的車,去傲子給萬蕭找的房子。
房子在傲子老婆閨蜜的老公的村子西頭,胡同里的最后一家。這套房子已經(jīng)三年沒人住了,房主在城市安了家,家里老人都去世了,房子一直空著。
“我二大爺一直想把房子租出去,說房子沒人氣,用不了幾年就壞了。”
“一年多少錢?”萬蕭問。
“一年三千。”
“房子里水電都有嗎?”
“我二叔說,去年過年剛交了五百塊水電錢。”
“什么時(shí)候能簽合同?”
“跟著我去家里簽合同。”
“我想再看看房子。”
“行,我去拿合同。”
“我跟你一起去。”傲子說。
兩人走后,萬蕭從屋里出來,看著院子里的小菜園。院子從進(jìn)門到屋子之間用紅磚鋪的路,進(jìn)門右手邊有一件小房,是倉庫。倉庫到墻中間有一片地,上面是枯黃的雜草,雜草下面能看到新長出的草。左手邊是空的廚房,進(jìn)門就能看到一口大鍋,左手邊是放碗筷的地方。
一會兒,兩個人帶著合同回來了。
“你是自己住嗎?”
“對,偶然帶著孩子來。”
“回去的路上,給我二大爺打電話,他說房子有人住便有了人氣,還能幫忙打理院子,給你便宜五百。”
萬蕭看了看傲子,傲子抬頭四處亂看。
“需要付定金嗎?”
“有傲子這層關(guān)系,不用付定金。”
簽完合同后,傲子老婆閨蜜的老公離開了。萬蕭鎖好門后,回家拿清潔工具。和傲子分開前,萬蕭說:“等房子收拾好后,大家都來吃飯。”
“好。”
萬蕭回家拿了很多東西,拖布、掃帚、抹布、洗潔精和84消毒液,出門前,母親說:“下次回來的時(shí)候,給小琦拿兩件薄衣服。”
母親知道萬蕭最近在和錢潔吵架,不太想去新樓。
萬蕭沒說話,拿著東西離開了。
萬蕭回到租的小院,先收拾干凈一間住的屋子,然后開始清理雜草。雜草快拔干凈時(shí),他開始幻想土地里長滿青菜的樣子了。
天黑下來后,萬蕭躺在坐在木頭床上休息。
八點(diǎn)半,萬蕭聽到房子的門打開的聲音,以為是傲子來了。等房間門被打開后,他看到了母親抱著萬虹琦,父親臉上氣沖沖的表情。傲子和萬蕭站在門外,沒敢進(jìn)來。
“你和錢潔離婚了?”父親問。
“誰說的?”
“下午我去拿衣服,發(fā)現(xiàn)房門換鎖了。”母親說。
“我們離婚了。”
萬蕭看到父母進(jìn)來時(shí),心中很緊張,當(dāng)他說出離婚后,心中平靜了許多。
母親要抱著萬虹琦出去,古琦走到萬蕭母親面前,接過萬虹琦,說:“大娘,我?guī)е⒆映鋈ネ鏁海愫痛鬆敽莺莸亓R他。”
萬蕭以為父母要大發(fā)雷霆,現(xiàn)在卻沒人說話。父親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母親一直嘆氣。許久之后,母親說:“我們能為你做的事情已經(jīng)做完了,仁至義盡,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母親說完,出門抱起萬虹琦,和父親離開了小院。
“大娘下午給我打電話,問你們是不是離婚了?我說不知道。大娘說她知道了,我才把事情告訴了大娘。”古琦看著坐在床上的萬蕭說。
“早晚都要知道。”
“先吃飯吧!”傲子說。
來到客廳,傲子把烤串放在茶幾上,說:“他們家烤串師傅是東北人,嘗一嘗和東北本地烤串有什么區(qū)別。”
萬蕭吃了一塊兒肉,說:“好吃。”
“都會過去的。”傲子說。
吃飽喝足,傲子回家了,古琦開車帶著萬蕭去地下室里拿東西。東西裝好后,兩人開車回小院。古琦剛停好車,電話響了。
古琦皺著眉聽著電話那頭說話,然后嬉皮笑臉地說:“知道了,馬上回家。”
“你天天這樣陪著我,和老婆沒少吵架吧?”
“沒有。”
東西都搬到屋里,萬蕭讓古琦回去了。最近因?yàn)樗氖拢喷η懊螅掀烹y免有情緒,再加上他離婚了,成為了負(fù)面典型。
萬蕭花了三天時(shí)間把小院收拾干凈。傍晚,他去超市買了五斤五花肉和六斤大骨棒,約傲子兩口子和古琦兩口子一起來吃飯。
傲子七點(diǎn)半到的,古琦比他晚了一個小時(shí)。
萬蕭在院子里生起火堆,用柳樹枝穿肉,在火上烤串。
“還沒進(jìn)院子,遠(yuǎn)遠(yuǎn)地問到了香味。”古琦說。
古琦抱著一箱啤酒,放在矮八仙桌旁。
“你們知道我這里沒有酒,每個人抱著一箱啤酒來吃飯。”
“你媳婦呢?”古琦問傲子。
“在廚房搗蒜呢!”
“我以為你自己來的。”
“我的好老婆,走到哪兒都得帶著。”
傲子的老婆從廚房出來,掰著傲子的嘴,放進(jìn)去一瓣蒜,說:“吃瓣大蒜,中和一下你說出來難聽的話。”
傲子用手在嘴邊扇風(fēng),說:“謀殺親夫。”
“吃飯啦!”
萬蕭撒上燒烤料,把肉串放在盤子里。
“嘗一嘗萬大廚的手藝。”古琦說著,吃了一串肉,在嘴里品味著,說:“有柳樹枝的味道。”
萬蕭吃了一串,肉和柳樹枝接觸的地方有苦味,說:“中間的地方別吃了。”
“這才能吃出荒野求生的感覺。”古琦說。
眾人哈哈大笑。
萬蕭用手機(jī)連接藍(lán)牙音箱,放著音樂吃飯時(shí),母親打來了電話。萬蕭斷開藍(lán)牙,接通母親的電話,母親說:“你來把小琦接走。”
“我明天去接她。”
“你爸卸模具時(shí)砸到了腳。”
“你現(xiàn)在在哪兒呢?”
“縣醫(yī)院。”
萬蕭騎上電動車,直奔醫(yī)院。到醫(yī)院時(shí),萬蕭看到父親躺在病床上,腳上綁著紗布。父親躺在病床上,滿頭大汗。
“媽,我爸怎么樣了?”
“兩個腳趾沒了。”
萬蕭不停地?fù)u頭,他不能接受這個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