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

藤原秀親手為女人泡了一壺蜂蜜檸檬紅茶，推至面前。

“這里是藤原婚介事務所，請問您想要咨詢什么業務嗎？”

“請問藤原社長在嗎？”

“我就是。”

見女人面露疑惑之色，藤原秀連忙解釋。

“原先的社長是家叔，現在我接手了藤原婚介事務所。”

女人恍然大悟，連忙追問道。

“那請問藤原老社長在嗎，我有一件非常要緊的事情想要咨詢他的建議。”

藤原秀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

“家叔于前幾個月在一場意外中不幸遇難了。”看著女人起身有想要走的意思，他連忙補充道，“如果您有事情，盡管可以跟我講，我從小就一直呆在叔叔身邊，沒區別的。”

這里藤原秀吹了個小小的牛。

為了業務嘛。不丟人。

系統差20經驗就可以升級了，到手的鴨子還能讓它跑了不成？

女人面露糾結，想了想，重新坐下，緩緩吐出了一口氣：“我叫做宮野明美，原本這次來是想找藤原老社長咨詢一些問題。”

宮、宮野明美？

一句話，就能讓藤原秀脊背發涼，后悔剛才夸下海口了。

請恕藤原秀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宮野明美——

不然他第一時間掉頭離開事務所，花錢找個網吧渡過今晚。

這也源于漫畫、電視前后期畫風差異的原因。

沒有什么明顯特征，很難使2D和3D的人相聯系在一起。

宮野明美，是個可憐的人，也是個麻煩的人。

藤原秀最怕麻煩，也沒有圣母心在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的時候，幫助別人解決麻煩。

更何況還是一個大麻煩。

就當他準備端茶找個借口送客的時候，宮野明美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

“兩年前，因為一些事情，我拜托過藤原老社長。”

“藤原老社長幫了我很大的忙。”

“……”

怎么哪里都有叔叔的事情？

藤原秀不尊重也不理解。

從前幾天開始接手叔叔的人脈后，叔叔的老顧客們像雨后春筍般一個又一個冒了出來。

現在……還和黑衣組織產生了聯系。

說實話，藤原秀心中已經有了回京都老家避難的想法了。

不過，事情都已經到了這一步。

哪能是說回去就回去的。

回去也不甘心。

想到這里，藤原秀心思急轉

如果說，兩年前叔叔幫了宮野明美一些忙，又能是什么忙呢？

兩年……宮野明美……

對了。

赤井秀一。

藤原秀心中隱隱有了推測。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兩年前赤井秀一向宮野明美提出分手，并且坦白自己FBI的身份。緊接著，FBI逮捕琴酒的計劃失敗，赤井秀一身份暴露，遠逃美國。

難不成，是這件事？

叔叔在里面還承擔了一個角色？甚至還幫到了宮野明美？

藤原秀想問，但又不想問。

有的時候……知道太多反而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不過話又說回來——

宮野明美似乎也沒有給他講這個故事的跡象。

在言談之中，只是順手提了一下，似乎在刻意避免談這件事的樣子。

“因此，當再次遇到麻煩的時候，我想到了藤原老社長，想要尋求他的建議。”

“但是當我今天上午去了藤原事務所的舊址，卻發現那里已經改頭換面了。我向周邊人打聽，于是打聽到了這里。”

“只可惜藤原老社長……”

說到這里，宮野明美眼眶微紅。

神情很真，像是那種聽到救命恩人離世而自己卻沒能做什么的樣子。

這也讓藤原秀更好奇叔叔到底幫她什么了。

“不過，還好有您。”

“不知道藤原老社長與您講沒講過我的故事，如果講過，您大概能知道我在經歷著什么；如果沒有講過，我不會告訴您。”

宮野明美鄭重地解釋道。

“這樣做是為了以免您招惹到另外一個大麻煩當中……請相信我，不是我并不相信您的能力，而是這里面涉及到一個常人所難以企及的大麻煩。”

我相信你。藤原秀心里暗道。相信的不能再相信了。

沒想到宮野明美還挺善解人意。

但不想招惹麻煩就不應該來這里。

當宮野明美來到這個事務所門口的時候，麻煩就已經上門了。

不過這也不能太怪于宮野明美。

畢竟她并不知道叔叔已經離世，而且是自己把她留在這里的。

不過該說不說——

酒廠里沒有幾瓶真酒，宮野明美也算組織里少數做實事的人了。

為組織拿到了數億日元以緩解組織經濟壓力。

但這樣，還是被殺了。只能說，琴酒識人不明。

“也正因為如此，我不會麻煩在您能力范圍之外的事情。”

“我想咨詢一個問題。”

話已至此，藤原秀伸了伸手。

“請講。”

“您覺得如果一個人從出生就被編織進、名為‘罪惡’的網中，她的掙扎究竟是在對抗命運，還是恰恰在完成命運的安排？”

不好……第一個問題怎么就上難度了？

但是不得不說，這個問題非常有深度。

但不像宮野明美能問出的問題，而像宮野志保問出的問題。

因為宮野明美向來給人的形象都是開朗燦爛。

而宮野志保看問題的角度非常消極、悲觀。

兩姐妹的父母宮野厚司、宮野艾蓮娜（世良愛蓮娜）均為組織成員。

所以兩人自然從小也是組織成員。

那么在這種背景下，兩個人拼命想要擺脫組織到底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

“你認真觀察過雨水嗎？”藤原秀認真道。

“雨水？”雖然不明白藤原秀為何如此岔開話題，但宮野明美還是點了點頭，照實回答：“觀察過。”

“你說，當下雨的時候，雨水會怎么想呢？”

問題愈來愈抽象了。如果鈴木園子在這里，一定能認出這些都是事務所會員申請表上面的題目。

本就沒有期待宮野明美回答，藤原秀繼續道。

“當雨水從天空中落下時，以為自己是在墜落；當它滲入泥土時，以為是自己在消亡；它卻沒有想過，未來的它正化作云的眼瞼，俯瞰著曾以為的整個世界。”

簡單來說——

就是現在覺得沒意義的事情放在下一個階段，或許就變得有意義了。

“您是說——”

“那我再問問你。”

“如果你是一把刀，你會在意自己被人類用來切肉或者是切水果嗎？”

宮野明美茫然地搖了搖頭。

不會吧……都是切東西，切水果或者切肉又有什么區別呢？

“不會。”

藤原秀也給出了答案。

“如果我是刀，我更在意的是，切東西的人，拿著我的那雙手，在切的過程中是否會顫抖，是否會猶豫。”

宮野明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難以想象，在某個角度，她竟然完美跟上了藤原秀較為抽象的心理遞進。

如果……切東西的人很緊張，緊張到切東西連手都在顫抖，又怎么能保證他不會拿著這把刀切到自己呢？

如果這種事情發生了。

作為“刀”的自己很可能被牽連，運氣好的話就此蒙塵，運氣不好的話……

那么，將這兩個問題代入到自己的問題本身呢？

良久——

宮野明美悟了。

只見她頗為感激地點了點頭，認真看向藤原秀。

“藤原社長，你想告訴我的我都明白了。”

見狀，藤原秀也很欣慰。

或許工藤新一說的沒錯。

如果哪天他吃不起飯去，去忽悠別人，算個命，當個“大師”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只是，藤原社長，我還剩下最后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先填了這張表再說。”

藤原秀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掏出了會員申請表，遞了過去。

“將你認為的答案都填上去。”

已經對藤原秀完全信服的宮野明美沒有問為什么，如是照做。

“藤原社長，我填好了。”

“好的。”

“我的最后一個問題是，如果一個人從始至終都活在黑暗當中，那么這樣的存在還值得被陽光所照耀嗎？”

藤原秀沒有任何猶豫，盯著宮野明美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愈是黑暗的地方，恰恰愈是證明了光存在的必要性。”

“……”

在最后，藤原秀也拋給了宮野明美一個問題。

“當一個人在沙漠中待久了，她看到的真的是綠洲嗎？是救贖還是臨死前的幻覺？亦或者是海市蜃樓？”

但這番話卻沒有引起宮野明美任何的表情。

或許……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并且為之做好了決定。

在宮野明美走后。

蒼白的月光如一泓寒泉，自天穹傾瀉而下，將事務所一分為二：一半沉浸在靜謐冷清的銀輝之中，另一半則隱沒于無聲的黑暗。

藤原秀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取來兩只杯子，分別斟上半盞。

朝著臥室的方向擺了擺手。

“茶都涼了，為何不坐下一敘？”

事務所靜寂無聲。

就當藤原秀疑心自己剛才看花了眼的時候，背后的陰影突處然傳來一聲冷笑。

“那我們兩人就卻之不恭了。”

一個銀白色長發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赫然走了出來。

是琴酒，還有伏特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