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走吧。”里奧開口說道，他不再盯著老頭的眼睛。

里奧的視線移開了，但余光仍在悄悄觀察著老頭的表情。

“不把這里燒——”有水手沒有看明白。

老人只是低著頭，看起來再正常不過了。

“砰——”

槍響，門關著，聲音在酒館中回蕩。

里奧開槍了，他手中那把柯爾特轉輪手槍的槍口噴出火焰與煙。子彈掠奪了水手們押解著的老爺子的生命。

“嘖......”船長不明白了。

“里奧......”船長的喉嚨里擠出詢問，他想知道里奧動手的理由。他看了看老頭，額頭上多了個血洞，身體直勾勾地往下倒。

“砰——”老頭的尸體砸到了地上。

鮮血從額頭的傷口汩汩流出。

“你怎么改變主意了，里奧。”“這可一點不像你。”簡低頭，看向倒在地上的尸體，隨后抬頭，只是頭仍舊前傾著，望著里奧的眼睛。

簡知道的，里奧向來不弒殺。

“抱歉，他說謊了。”“我想了想，如果風險只擔在我一個人頭上，倒是沒什么事，我擔就我擔吧，但是讓大家陪我一起承擔風險，那就沒什么必要了。”里奧望向了簡的眼睛。

“其實有兩點，剛才我沒說出來。”“我剛才一直在暗中觀察這老頭的言語和表情。”里奧說著。

“第一點，他說他一輩子都待在這個島上，開個酒館之類的。”

“這話是假的。”里奧望向簡的眼睛。

簡的眼睛似乎閃爍著，虹膜折射著周圍煤油燈射出來的昏黃光線。

“你注意到他的身手了么？”里奧雙手環抱在胸前。

簡搖了搖頭。他顯然沒有注意到。當時他的視線對著里奧，這老頭在他視野的盲區。

“他通過旋轉吧臺后面的酒瓶判斷你站著的位置，隨后一瞬間就完成了瞄準的動作。”

“你應該慶幸我開火的速度比他還快。不然你的命可得交代在這里了。”里奧的語速很正常，很平靜的語調，就像現在仍然在下卻漸小的雨。

外面的雨小了些，沒有方才那么猛烈了。

“這老頭的身手，顯然不是尋常的人能有的。”

里奧蹲下，他捏起了老頭的右手。在昏暗的煤油燈發出的光線之下，也能看見食指與拇指之間布滿的老繭。

簡看見了，他開口，“這人經常用槍啊。”

至少他不是個普通的老百姓，也許是退役的士兵？

不清楚......

“史德利群島槍械的管制嚴格嗎？”簡向站在周圍的水手問道。

“......”有人在左顧右盼。

“明面上是不可以有槍的，但是私底下肯定是有流通的，黑市算是那些貴族們管不到的地方了。”有個水手回答道。

“有什么貓膩，我不清楚這老頭說謊的緣由。但他顯然隱瞞了自己長期摸槍的事實。”里奧放開了老頭的手。

那只手沒了里奧的抓握，就那么直挺挺地砸在地上，發出咚的響聲。

良心不安就良心不安吧，不能讓其他人承擔風險。

要是今晚就能離開，那這老頭殺不殺都無所謂。

但很可惜......他們最快也要明天。

而且還要考慮這老頭會不會以此為把柄來要挾他們。要是他想狠狠敲上一筆，那到時候再殺，就未必會像現在這么容易了。

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這老頭再好，也有可能是裝的。更何況他還說謊了。

而且還要放火，把這里燒了。

這里可是老頭的財產，他會同意就有鬼了。

要是真燒了這里，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告發他們呢。

“走吧，殺了也是省得麻煩，我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讓他同意我們一把火燒了這里。”里奧拍了拍手，站起了身。

“砰——”

門被推開了。

外面的雨又下得很大。雨點歪斜著，有些許被風吹得落進了屋內。

“船長，兩條街外面有衛兵過來了，你們動作要快點了。”

好像是待在屋頂觀望的水手，盡管天幕遮蓋烏云，不見月光，但方才閃爍的雷電使他看見了遠處空曠大街上經過的人。

那些人明顯訓練有素，隊伍整齊劃一。他們在街道上列隊而行，距離還有些遠，不能夠完全確認他們的目的地。看起來他們應該是在巡邏，而不是朝他們這里趕來。

只是巡邏的方向很明顯就是朝著他們待著的酒館這邊。

“走吧。”里奧招了招手，不再理會地上的那個老頭兒。

也許他是個好人，也有可能是個壞人。但這都不重要了。

里奧不需要什么安慰。這老頭已經是個死人了，考慮這些只會給他心里添堵。

水手們魚貫而出，還有幾個留在了酒館內。

那些先出去的已經往碼頭趕去了，現在沒有暴雨的掩護，他們不能大部隊行進，那樣動靜太大，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

雨拍打在他們的臉上，卻未有方才的猛烈。

街道上到處都是積水，水手們的靴子已然濕透。不過，他們習慣了。在風暴中航行，身上可沒多少干燥的地方。

......

“動手么，簡？”里奧望著正吞吐著煙霧的簡，簡手中煙斗中的煙草正燃著火光。

“嗯。”簡點了點頭。仍然留在酒館的那幾名水手會意，他們取下了墻壁上掛著的煤油燈，有一人從后廚搬出了一桶煤油。

煤油桶被踢翻了，向著墻角滾去，里面的液體開始傾倒，在木質的地板上留下了一道歪歪斜斜的線條。

煤油桶經過了里奧，向著賭桌那邊滾去。直到碰到了一具尸體才停下。

水手們剛才已經打包好了賭桌上的銀幣，就連那些尸體上有用的東西也被摸的一干二凈。

強盜的作風，也算上“灰鷗號”的老本行。

“走吧。”里奧的下巴朝門點了點。

他們走出了酒館，面前是天幕上落下的雨點。

“啪——”是玻璃碎裂的聲音。是水手們扔出了手中的煤油燈，它們落在地上，而后碎裂。

火焰點燃了淋在地上的煤油，酒館內瞬間爆發出沖天的火光。

里奧比了個手勢。水手們點點頭，對視一眼，而后關上了酒館的大門。

火焰在酒館內蔓延，逐漸吞噬一切。盡管外面下著雨，卻無法阻止酒館內那火焰的燃燒。

不會留下什么證據了，最多只有焦黑的尸體，以及送給領主的關于人口失蹤的報告。

想來那個領主不會在意。

里奧并沒有回頭，他背后的酒館大門已經關上了，只有窗戶能看到里面的火光。

燒吧，燒光就好。

可惜......火焰能吞噬酒館內的一切，卻燒不盡縈繞在史德利群島上空的陰云。

里奧抬頭，頭頂的陰云又變得濃厚。似乎要下更大的雨。

那艘船，載著神殿人員的船只，正在海上面臨著風暴。它在風暴中航行，向著史德利群島駛來。

那艘船，它帶來了死亡，也許是某種瘟疫。

他親眼目睹了島上絕大多數人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