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炎愣了愣,因為有面具遮掩,費子騫沒法通過微表情變化準確判斷他的反應。
“你這么一說,確實有點奇怪。”
面具人思忖片刻,回憶道:“早些年皇太后垂簾聽政時,還時常有人提議要給陛下納妃。畢竟皇室血脈已經只剩這一枝。對于皇家而言,開枝散葉才是最主要的任務。”
費子騫頷首: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對于尋常百姓而言都是如此,何況皇室?
雖說這種觀念隨著社會發展有所改變。
但大乾還是古代王朝的那套東西。
即使有修煉體系,孕育后嗣對于皇室而言依舊是頭等大事。
“可最近幾年卻是沒人再提此事。即使皇太后退居幕后,靈曦帝親自掌權后,也不再有人催促。確實很奇怪......”說罷,面具人陷入沉思。
‘那是因為靈曦是個女帝。女帝納妃,那得是男妃.....’
費子騫也不說話,心中默默思忖:顯然,皇太后做為靈曦之母,肯定知曉此事。
讓靈曦偽裝成皇子,然后繼承大統想來也是蓄謀已久。
我聽說皇太后是當朝首輔慕容秋的胞妹。
永昌死后,皇太后垂簾聽政,儒家從三權鼎立中脫穎而出,獨霸朝綱。
“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
想來,首輔也是知道靈曦底細的。
他們隱瞞這個事實,想干嗎?
費子騫感覺頭皮一炸,寒意森森:他們想篡位!
雖說大乾不論廟堂江湖,對于儒家專權一事深表厭惡,都說大乾的江山遲早毀在這群腐儒手中。
可如今,大乾皇室要絕后了.....如果靈曦是女帝的事實暴露,大乾甚至有可能直接裂開......
費子騫雙手抱頭,感覺這個京城危機四伏。
自己好不容易能安心修煉幾天,卻知道了這種驚天之密。
指不定哪天,這個雷就炸開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就算天塌了也有高個子頂著。實在不行,我找個機會遠走江湖,遠離紛爭。不過在此之前,我得盡量多積累實力,快速提升自己才行。’
“嘿,嘿!”
面具人用肘子頂了頂費子騫。
費子騫茫然抬頭:“你頂我作甚?”
鄧炎翻了個白眼:“你說這是為什么呢?為什么現在就沒人催促陛下納妃了呢?”
“這我怎么會知道?”
“你找出來的問題,你不知道?”
“我為什么要知道?”
“你不知道,你把這個問題扯出來作甚?”
“......”
費子騫也翻了個白眼:“誰說提出問題的人就得把問題解決的?肘子拿開。”
他從椅子上站起,自顧自地坐到床上,與鄧炎保持一定距離。
按說,皇太后是靈曦之母。
她為何要幫慕容秋行篡位之事?
要知道,她是大乾的皇太后。
如果大乾倒了,她這個皇太后不也是白給?
費子騫一時間沒想明白,兀自搖頭。
他現在有點同情這個女帝。
這個身份早晚會曝光。一旦曝光,她偽裝皇子順利繼位的事也會跟著曝光。
靈曦首當其沖,下場肯定會很慘。
‘虧她還推薦我來玄鏡司來著.....’
雖說萍水相逢,不過一面之緣。
費子騫多少還是承了她一點情的。
如今靈曦有難,他只是一個小蝦米......愛莫能助啊.....
對了,除了首輔和皇太后以外,還會有誰知道此事?
玄鏡司、道門、法家難道對此一無所知?
未必。
也許他們知道此事,故意裝傻充楞?
他們想要等待此事暴露,然后瓜分大乾......
這也不是很合理。
如果是這樣的話,留在朝堂爭權奪利豈不是更好?
為何要退出朝堂,讓儒家一家獨大呢?
這張王炸誰都能用,憑什么一定要交到首輔手中......
首輔和皇太后知道此事,瞞著所有人!
對,一定是這樣。
只要靈曦在位一天,就沒有人敢掀桌子,因為那是造反。
首輔和皇太后借此擴張儒家在朝勢力,等到儒家勢力強大到無可撼動之時,再將這張底牌揭開。
屆時,首輔就可以順理成章的逼靈曦禪位......
對,禪位。
如此一來,皇太后也不必擔責。
因為她是慕容家的人,慕容秋代乾自領,她是大功臣.....不,有可能她就是慕容家安插在皇室的諜子。
費子騫正了正腦袋,重新梳理邏輯:
首輔慕容秋早有篡位之心,以慕容秋為首的慕容氏蓄謀已久。
皇太后便是安插在永昌帝身旁的棋子。
前幾年宮內出了事,導致幾位皇子盡數隕命,只留靈曦一人。
而靈曦早已被皇太后包裝成皇子身份。
想來,這次事件也是慕容氏策劃的,目的就是為靈曦繼位掃清障礙。
這個時候永昌身死,靈曦繼位大統,成為慕容氏手中最大的底牌。
從那以后,皇太后與首輔聯手,全權掌控朝堂。
待到時機成熟,便以靈曦身份為質,逼她將皇位禪讓給慕容氏。
費子騫點了點頭:這應該就是慕容氏的謀劃。
但我還有一事沒想明白,永昌帝難道不知道靈曦女兒身的身份嗎?
首輔和皇太后做局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但是永昌帝這里是如何繞過去的?
不管靈曦是男是女,永昌帝都應該心知肚明才對。
畢竟靈曦是他的血脈,他一個當爹的還能不知情?
“哎,你是不是想通了,快說與我聽聽。”鄧炎不知何時坐到費子騫身旁,又用肘子頂了頂他。
費子騫急忙避開,滿眼嫌棄:“誰與你說我想通了?”
“就你那表情,就算沒想通,估計也理的差不多了。快告訴我,我與你參謀參謀。”
費子騫翻了個白眼,答非所問:“你說前幾年宮中出了事,皇子全死了,只剩靈曦一人。這事后來怎么處理,先帝不大發雷霆嗎?”
鄧炎想了想:“這事說來也巧。當時永昌帝微服私訪去了,不在宮中。三司和玄鏡司聯合調查,抓到行兇之人時,已經畏罪自盡了。至于幕后黑手是誰,至今下落不明。”
微服私訪.....不在宮中?
對,當時永昌帝不在皇宮,所以皇太后趁機將靈曦包裝成皇子,永昌帝也沒機會察覺。
“先帝什么時候開始微服私訪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永昌帝出宮微服私訪后,好幾年沒有回宮。”
要你何用?
感受到費子騫嫌棄的表情,面具人理直氣壯的說道:“我加入玄鏡司也沒幾年,這些陳年往事我哪能事事清楚?你要想知道就去問劉公,他肯定清楚。”
劉公.....那還是算了吧。
現在不是將這事捅出去的時候。
也許這事對劉公而言是一件很有價值的情報,但對我而言就未必了。
萬一他說我在胡說八道,一巴掌把我拍死了。我該找誰說理去?
畢竟這些事情都是我的推測。
妄議當朝首輔和皇太后,直接把我砍了都是輕的。
費子騫繼續尋思:已知的是,靈曦出生時,永昌帝并不在宮中。而且一直到靈曦繼位,他都沒有回宮。
如今是靈曦十二年。
也就是說,靈曦繼位時不過六歲。
在這六年間,永昌帝不曾回宮。
所以永昌帝為何要微服私訪呢?
而且,要微服私訪這么多年?
費子騫絞盡腦子也沒想明白。
就算永昌帝要當甩手掌柜,一消失就消失六年以上,心是不是大了點?
或者,當時有什么事是永昌帝很想做,或者不得不做。
所以,他才離開朝堂長達六年以上?
送走鄧炎后,費子騫在床上輾轉反側,徹夜未眠。
翌日,他將這事丟到一旁。
‘我又不是皇室中人,操心這事作甚?雖說有些同情靈曦那個女帝。但如果最終的結果是禪讓,也算是權力的和平交割。自己這只小蝦米,應該不會被波及。
再者,我到時候用詩詞去白嫖儒家的人,定然官運亨通。’
想到這,他嘴角挑了挑。
讀書人,哪有不喜歡名聲的?
大乾的未來與我何干?
我只要保證自己發育順暢就行了。
權力之爭就不是自己擅長的事,深陷其中不是什么好事。
還不如好好修煉,盡早超越劉公。
只要有實力,逍遙天地間豈不是人間一大快事?
主意已定,費子騫兩耳不聞窗外事,潛心打磨武技,專心吐納修煉。
因為先前一招將韓蕭解決。燕徹韓蕭倆人對自己觀感改變不少。
費子騫與同事間的關系也隨之融洽起來。
他本就不是一個不善交際的人,只是之前倆人冷眼相待,他也懶得用熱臉去貼他們的冷屁股。
果然,武者之間的人際關系,還是得靠實力。
不出幾天,費子騫就和新同事們打成一片。
午后,費子騫幾人用完午膳,返回丁辰逸所在衙門。
說笑間,費子騫碰到了一個老熟人:許永。
許永行色匆匆,看到費子騫時愣了愣,隨即笑道:“費兄?”
面具人問:“你倆認識?”
費子騫頷首:“先前在安平縣時有過一面之緣。”
許永哈哈大笑:“費兄身手了得,觀察力敏銳。我當時就知道你是當玄鏡司的料。”
費子騫聳了聳肩:“呵呵,這么吹捧我,又攤上事了?”
“怎么會呢?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費兄當真眼力過人,一眼就能看穿本質。”
費子騫翻了個白眼:“說吧,又遇到何事了?不過有一句話我得說在前頭,我不保證幫你解決。另外,如果我幫你解決了,功勛得有我一份。”
許永沉吟片刻:“是這樣的,京縣知縣一職空缺。新任京官上任途中意外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