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子騫眉頭跳了跳,心說:該來的還是來了。
鄧炎問:“我沒記錯的話,上任京縣知縣是被劫燼使暗殺。那個案子也是你調查的吧?”
許永點頭:“是啊。當時閭大人帶著我們一起調查此案,后來發現是劫燼使所為。大部分劫燼使都被剿殺,我負責追殺一個逃竄的劫燼使,一路追到安平縣。哦,當時也是費兄幫忙,我才順利將逃犯擊殺。”
費子騫并沒有插話,心中暗暗思忖:原來上任京縣知縣是被劫燼使殺的,然后才有周輝上京城赴任一事。劫燼使居然敢在高手云集的京城動手,有點東西啊。
他想起了之前遇到的影鼠。
從觀感上來說,她戰力不是很強,但是有一手隱身技能。
也對,若是高手在京城行動,很容易被圍剿。
像她這種戰斗力不強,但是有點保命招式的小人物,確實適合在京城活動。
一來她戰斗力不強,不會驚動大佬;二來,即使這種成員身死,對劫燼使而言損失也不大。
只不過,他們為何要殺京縣知縣?是在謀劃什么嗎?
不知不覺間,費子騫發現眾人目光都聚焦到自己身上。
“你們都看我作甚?”
許永笑道:“這不是在等著你給我出謀劃策嗎?”
費子騫愣了愣,敢情他們以為我在思考周輝一事。
剛準備開口,他思緒一轉:“可你什么細節都沒說啊,我如何決斷?”
身為當事人,費子騫自然清楚前因后果。
但他還是要問。
“也是,你不說,我還真忘了。看你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我還以為你已經將案子理清了。”
許永從袖中取出卷宗,與眾人說道:“新任知縣名叫周輝,原羅宋縣知縣。在前往京城赴任時途徑葫蘆谷,遭到一群山匪截殺,慘死。”
燕徹不解:“既然如此,你直接帶一伙人把山匪剿除,這案子不就結了嗎?還要分析什么?”
許永搖頭:“如果是正常情況,確實如此。但是此案有些蹊蹺。”
“哪蹊蹺了?”
“那群山匪也死了,與周輝車隊死在同處。”
眾人沉默片刻。
鄧炎問:“也就是說,此案還有第三者?”
燕徹若有所思:“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他們火拼,剛好勢均力敵,一番交手后兩敗俱傷?”
許永搖頭:“山匪有備而來,下手快準狠。根據現場推斷,周輝一行人幾乎沒怎么反抗,就被山匪盡數滅殺。”
鄧炎道:“有沒有可能是黑吃黑?”
“我確實有這方面的猜測。只是葫蘆谷附近并沒有知名山匪出沒。而且那群截殺周輝的山匪戰力很強,尋常山匪不是她們對手。”
空氣安靜了幾息。
這個案子確實有些棘手。
鄧炎望向費子騫:“你覺得呢?”
費子騫笑了笑:“我覺得此案并不復雜。”
“哦?”
眾人齊齊望向費子騫。
許永面露喜色:“你且說說看。”
費子騫清了清嗓子:
“葫蘆谷地形狹窄,適合伏擊。山匪會在此處截殺周輝,顯然是有備而來。
也就是說,山匪早就知道周輝要去京城赴任,而且會途經此處。”
眾人頷首,聽費子騫繼續分析,
“葫蘆谷距離京城不過幾日行程。但凡有點實力的山匪團伙,早已被朝廷剿除。這伙山匪既然實力很強,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們并不是附近的山匪?”
眾人若有所思:“有道理。”
許永笑著夸贊:“我就知道費兄能力出眾。三兩句就理出眉目了。”
鄧炎臉戴面具,看不出什么表情,語氣卻是有些急切:“那你說,這伙山匪來自何方?”
費子騫聳了聳肩:“你能不能動動腦子,既然不是葫蘆谷附近的山匪,還能是什么地方?”
燕徹搶答:“羅宋縣周遭的?”
費子騫頷首:“正是。這群山匪不僅是羅宋縣周遭的山匪,而且與周輝有密切的利益往來。否則,她們沒必要在葫蘆谷動手,直接在羅宋縣下手豈不是更為省事?依我看,他們之間肯定是因為某些事產生沖突。因此,那群山匪一路追殺到葫蘆谷,將周輝一行人截殺。”
許永兩眼放光:“費兄說得甚是有理。”
鄧炎一手摸著下頜:“山匪截殺周輝的動機是有了。可第三者還是沒有眉目啊?就算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那群山匪做為羅宋縣的地頭蛇,還能有其他山匪比他們實力更強?”
費子騫笑道:“沒那么復雜。為何一定要往黑吃黑的方向上想呢?”
他頓了頓:“有沒有這么一種可能。周輝帶著一行人前往京城赴任,走到葫蘆谷被山匪截殺。就在此時,一位少年英雄路過,順手將山匪剿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眾人愣了愣。
許永尋思片刻:“那伙山匪人數不少,又占據地利。就算是我,想要一個人將她們盡數剿滅,也不是一件易事。”
一旁仰著下頜的韓蕭終于找到機會插話:“若真有這么一位少年英雄,當真是我輩楷模,值得敬佩。”
許永亦是欽佩:“只是聽了卷宗,便能將案件始末分析的頭頭是道,就像是親眼所見一般。費兄果真是個奇才啊,許某佩服!”
鄧炎聽著感覺有些奇怪:“我說費子騫,我聽這分析怎么感覺怪怪的?”
“哪里奇怪了?”
“按照正常的思維邏輯,我覺得黑吃黑是比較合理的推斷。為什么你能想到有人路見不平,還是個少年英雄?”
費子騫冷哼:“這有何難?因為剿滅山匪之人,正是在下。”
眾人一時無話。
面具人拱了拱手:“是在下輸了。”
燕徹問:“費兄,你為什么碰巧在那?”
費子騫聳了聳肩:“我當時護送一人進京,碰巧路過。那群人把葫蘆谷堵了,不把她們殺了,我得繞道。”
燕徹:“......”
費子騫此刻也不擔心他們把自己當成嫌犯。
大家都是同事,在玄鏡司做事,自然會調查清楚。
周輝做為一個準京官,雖然有點分量,但也只是有點分量而已。
如今案件來龍去脈很清晰,冤有頭債有主。自己只是路見不平而已。
韓蕭恍然:“費兄,敢情你早已知道此事。”
費子騫點頭。
“那你剛剛為何不直說?”
面具人悠悠道:“要不然我怎么會說‘是在下輸了呢?’。”
韓蕭后知后覺,也朝著費子騫拱手:“學到了。”
燕徹嘴角抽了抽,心說:‘你們這三個家伙.....不裝會死是吧?’
許永大手一揮,將卷宗卷起:“既然費兄在現場,那這案子簡單多了。多謝,我這就去向閭大人匯報。”
費子騫急忙提醒:“別忘了我的功勛!”
“一定一定。”
燕徹望著許永匆匆離去的背影,朝著費子騫問:“費兄,你還敢要功勛,心是不是有點大?這個案件完全能把你定成嫌犯的。”
費子騫大步流星往回走:“我費某人身正不怕影子歪,該我拿的功勛,為什么不要?”
面具人頷首,朝著燕徹說了一句:“該我拿的功勛,為什么不要?”
說罷,他跟著費子騫回府衙。
韓蕭鼻孔朝前,跟在倆人身后,留下一句:“為什么不要?”
燕徹呆愣片刻,兀自搖了搖頭:“要,要.....要總行了吧?”
費子騫一路無話。
他在想另一件事:當時擊殺那群女山匪的時候。他從山匪頭子身上搜出一封密信。劫燼使邀請她約定日期造反。
現在又得知劫燼使殺了上任京縣知縣。
顯然,劫燼使是明反。
但是造反就造反,為什么要殺京縣知縣?
只是一個京官而已,對造反有什么幫助嗎?
還是說,此事另有隱情?
如果說劫燼使是一個類似天地會的組織,天天將“反清復明”掛嘴邊,那他們的行為就很好推斷。
然而這個世界存在超凡武力,普通人對于朝廷的影響力很小。
約定時間造反就是一件很迷的事。
暗殺京官也令人感到困惑。
若是想要動搖大乾根基,就得像內閣首輔一樣,手眼遮天才行。
再或者,取得類似玄鏡司、道宗、欽天監這樣擁有眾多修行者的龐然大物支持,這才有可能造反成功。
天天盯著普通人算幾個意思?
就算周輝是個走儒道的儒生,那也是弱雞一只,還沒長肥呢。
那群山匪也不過比普通人略強,能成多大氣候?
回到府衙,韓蕭提出切磋邀請。
費子騫權當熱身,陪他過兩招。
費子騫舉著銀月刀一頓亂砍。
只聽“鐺鐺鐺”的一陣打鐵聲響起,節奏感還挺強。
燕徹坐在一旁臺階上:“韓蕭,你為只挨打不還手啊?”
韓蕭一邊格擋一邊回應:“你懂什么?別人打架都是見招拆招,他渾身上下都是假動作。我要是貿然出手,就著了他的道。只要我一直格擋,我就能立于不敗之地。”
“可你這樣也贏不了啊?”
“誰說的?只要我沒輸,那就是我贏了。不行你來啊!”
燕徹:“......”
韓蕭這招雖然無賴,但確實有效。
費子騫與韓蕭之間確實有實力上的差距。
韓蕭煉氣巔峰,距離煉神境不過臨門一腳。費子騫也就比煉氣境剛入門時強一點。
比拼體內氣機儲備,費子騫自然不是對手。
倆人打了一炷香時間,雙方握手言和。
面具人看的手癢,也提出切磋邀請。
費子騫毫不猶豫的拒絕。
‘你不就想伺機報復,給自己找回場子嗎?門都沒有。’
丁辰逸路過府衙,沒有進去,只是瞥了一眼便往中央的玄鏡樓走去。
經過吏員通報,丁辰逸來到玄鏡司五層。
劉公在中央盤膝打坐,雙目微闔:“何事?”
丁辰逸將這幾日瑣事簡單匯報后,又道:“費子騫進入玄鏡司后練刀很賣力,進步神速。”
“這不是很好嗎?有什么問題?”
丁辰逸皺眉:“問題在于他的動機。”
劉公雙眸微張,朝著丁辰逸望來。
“費子騫努力練刀,并不是因為成為玄鏡司后必須要用刀,而是為了將刀法融入他自己的箭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