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愿意幫我,我可以給你介紹我的主治醫生,分享我的治療經驗。”
俾斯麥嘴角勾起,她起身走到一個小保險箱前,蹲下毫不避諱地轉動密碼鎖。
只聽見咯噔一聲,齒輪轉動,保險箱門自動打開。
她從一堆文件當中拿出了幾張,回頭望了林克一眼,起身返回桌前,將手中文件遞交給林克。
林克接過之后,默默查看起來。
“這是我小時候的住院記錄,上面有寫診斷結果。
我患病七年,最嚴重的時候一天要昏睡接近二十個小時,只有四小時清醒。
帝都的醫生提出的治療方案是藥物配合靈性治療。
所以父親曾經為我請來很多靈能者,給我傳輸靈性,幫助我治療。可是一旦停下靈性的輸送,癥狀就會變本加厲……
我們都知道這根本就不是治療,只是在拖延。
真正的痊愈遙遙無期。”
林克翻閱著手上的記錄,上面有帝都中心醫院和帝國銀行的蓋章。
紙張泛黃,距現在有些年頭,應當是真的。
他了解到的信息是:
東部或者說帝都有過治愈嗜睡癥的案例。
難道眼前的俾斯麥就是那個活生生的案例?
林克抬起頭,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俾斯麥。
“那你后來是怎么完全治愈的?難道成為靈能者就能夠治愈嗜睡癥?”
俾斯麥是個術士,俾斯麥的嗜睡癥痊愈了。
林克下意識就將這兩個條件放在一起,認為其有一定的聯系。
俾斯麥搖搖頭,否定了他的猜測。
“嗜睡癥患者的身體就像個扎滿孔的沙袋,無時無刻不在悄無聲息地逸散靈性,是做不到引靈的。
我是在痊愈之后,才進入超凡門扉的。”
逸散靈性?
一時間,林克還沒有理解俾斯麥的意思。
不過稍加思考,很快他就明白俾斯麥說的是什么。
按照他的理解。
靈性和人體的關系,有點類似水和鹽。
其余條件不變,質量固定的鹽,想要完全溶解在水中,所需要的水也是固定的。
凡人之所以是凡人,是因為物質和存在于身體中的靈性到達了靜態的平衡。
就像鹽水濃度到達了飽和。
無法再增長,也不會消退。
而靈能者,天然擁有打破平衡、引入靈性的天賦和可能性。
他們經過正確的方法,不斷突破,導致身體能吸收更多的靈性。
就像一塊鹽巴,放在潮濕空氣中,會自然而然地吸引水分。
如果只是單純地對人體施加靈性,多余的靈性超出了人體所能吸儲存的極限,就會像水一樣不斷蒸發,直到又回到飽和鹽水的穩定形態。
而按照俾斯麥的說法,嗜睡病患者就不一樣了,他們的靈性無時無刻地逸散,極其細小,難以察覺。
補充靈性之后,靈性量的提升會帶動逸散的速度。
“怪不得補充靈性會緩解癥狀,停止輸送后反而還會加重。”
如果再換個說法,讓林克把嗜睡癥患者和靈性治療用比較常見的病癥來說明——
“糖尿病患者和人造胰島素……”
“胰島素,那是什么?”
“沒什么,那俾斯麥大人您是怎么治療并成為術士的?”
“我在帝都鄉下散心的時候遇到了我的主治醫生,他幫了我。
后來似乎帝都中心醫院把我的治愈歸功于他們出色的治療方案,小小宣傳了一段時間。
明明他們束手無策,甚至后來想像治療癲癇病人一樣切除我的前額葉。
他們那群庸醫,還真會往自己的臉上貼金!”
說著說著,俾斯麥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慍色,似乎對于帝都中心醫院的醫生們怨言不小。
這更是一則重磅消息,狠狠擊打在林克的心頭:
“你的意思是,帝都中心醫院沒辦法治療嗜睡病?可是麥格城的醫生和亞瑟明明都說……”
俾斯麥擺擺手,嘆了一口氣:
“嗜睡病雖然名氣不小,但它還是一種怪病,一種奇病,一種涉及到超凡的疑難雜癥。
你指望一個凡人醫生或者一個從小練習戰技、幾乎從不得病的騎士對它的了解都是正確的?
就比如我現在問你,‘漸凍癥’‘僵人綜合征’的區別在哪,你答得上來么?”
林克默然,他的確答不上來。
如果帝都中心醫院治療嗜睡病的所謂先例就是面前的俾斯麥,并且只是借用她的案例宣傳,沒有實際治療嗜睡病的能力……
那么他就必須轉換思路。
否則即使到了帝都,也會變成無頭蒼蠅亂轉亂飛。
打定主意,林克顧不上什么禮儀,率先提出了告辭:
“能否給我一天的時間考慮,明天晚上我再給您答復。”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多方驗證俾斯麥言語的真偽。
“自然可以,不過盡快。祝你今晚在寒舍玩得開心……”
林克微微頷首,匆忙地離開這幢獨特的建筑。
“砰”!
大門關上。
俾斯麥靜靜端坐著,等待了幾分鐘,確定林克不會中途回來之后,這才卸下重擔般地癱坐在椅子上,吐出一口濁氣。
她的目光緩緩從空曠處轉移到桌前的治療記錄上,眼中閃過了一抹懷念和溫馨。
生病的時候很痛苦,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陷入沉睡,受到噩夢的折磨。
但父母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和愛,讓她堅持了下來。
記憶中他們四處奔走、尋醫問藥的樣子竟然和剛剛的林克逐漸重合。
“伊莉雅·德懷恩,你和我一樣,都被家人深深愛著……”
俾斯麥收起報告,目光無意間看到了那張寫滿了“你被耍了”的廢棄紙張,想起自己的的丑態,臉色微紅,下定決心以后再也不學任務型術法!
……
……
林克回到會客廳。
這里的氣氛依舊歌舞升平,流淌著上流的氣息。
他穿梭在人群之中,急切地想要找到亞瑟。
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哦呀,這不是林克么,在找亞瑟?”
是米福礦業的負責人查理,同時也是亞瑟的外甥。
他正端著一杯紅酒,明媚的藍色眼睛上下打量著林克,不住地點頭,似乎在贊賞著。
林克雙眼一亮,查理作為大企業的接班人,自然信息渠道寬廣,或許可以問問他:
“查理閣下,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問問您。”
查理歪了歪頭,似乎在林克面前,他有著與平常不同的放松:
“問問看。”
于是林克將關于嗜睡病的問題和帝都中心醫院的疑惑選擇性地告訴了查理。
查理聽了后,用手托住下巴稍稍思考:
“帝都中心醫院我們家有控股,你的問題我今天回去就打電話去問,明天就能給你答復。
到底有沒有成功治療過嗜睡病這種問題,他們犯不上隱瞞一位股東。”
林克大喜過望:
“謝謝閣下!”
查理擺擺手:
“你是亞瑟的人,這點小忙我幫你是應該的。就算你委托我直接找醫生都可以,我可以保證,歐文家在帝都的資醫療源可以任你調用。
好了,晚宴別讓女伴等太久了。
亞瑟在那兒呢。”
他朝著一個方向指了指,便自顧自地離開了。
林克扭頭看去,便發現亞瑟一臉悵然地坐在窗臺邊的長椅上,手中拿著糕點小口小口地吃著。
周圍沒有任何人,顯得孤零零。
邊緣燈光照在她鵝黃色的長裙,卻似是含羞少年,不敢觸及亞瑟身上的清冷的月光。
清冷幽寂、皎潔無暇。
她籠罩在銀白色的光輝之下,像是從神話中走出的精靈。
林克一時間看呆了。
他甩了甩頭,整理了一番衣服,順手拿上了一盤瓜果,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