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九鳳終于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苦澀：“蚩尤，我們都不甘。”

“但祖巫已隕，大陣不再，洪荒天命已改。”

“這次能活下來，是祖巫以命換來的機會。如今巫族凋零，唯有退入北俱蘆洲，方能茍存一線生機。”

“茍存？”蚩尤目光如刃，“你讓我巫族茍存？！”

“我倒寧愿一戰死絕，也不愿看著我族龜縮荒洲，淪為余孽！”

“你若再出戰，只會讓巫族徹底覆滅。”雨師踏前一步，沉聲道：“蚩尤，你若真不愿巫族就此沒落，就應該保留這僅有的一點根骨血脈。”

“若有一日......巫族仍可東山再起。”

刑天也開口了，他一向少言，此時聲音卻如擂鼓：“我們不能再賭了，蚩尤，賭不起了。”

“北俱蘆洲雖荒涼苦寒，卻可避開紛爭，又可重整部族，養精蓄銳。”

九鳳補充道：“如今人族崛起，天地意志偏向他們，他們會是新一紀元的主人......我們，要給巫族留下一線機會。”

蚩尤死死攥拳，指甲嵌入掌中，掌心滲血。

良久，他才低低應了一聲：“好，北俱蘆洲就北俱蘆洲。”

“但我蚩尤發誓，這一仗，我巫族不是輸不起。”

“只是這天......要我們認輸得太早。”

“總有一日，我要讓這天知道，巫族，還在。”

眾大巫默然，彼此對視一眼，終是沒有再勸。他們知道，蚩尤雖然答應了，但他的戰意并未熄滅。

這也許，是巫族唯一保留的希望。

數日之后，巫族舉族北遷，攜帶部落圖騰、先祖神像、煉器神爐、巫術遺卷等重器，從祖地踏上征程，越過斷山斷河，踏入荒寒之地北俱蘆洲，在群山深處建立起新族地。

而在巫族退卻后，失去壓迫的人族開始在天地間真正蘇醒。

從昔日那一處處用于避難的聚集地起源，人族開始四散而行，遷徙到五洲四海之地，或隱于山川湖澤，或立足平原廣野，一座座以圖騰命名的部落在天地間扎根開花。

他們以石為器，以獸為衣，以火為神，以天為命。

最初的遷徙充滿艱辛，妖獸橫行，靈氣稀薄，洪荒之中處處皆危。可人族生而柔弱，命卻最堅韌。他們在尸骨中生火，在廢墟上開田，逐漸馴服靈獸，采靈草為藥，習陣法為防御，用符紋布下庇護一方的簡陋靈陣。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昆侖山雪封萬載，萬峰俱靜，直至某一日，一縷神光破云而出，自天穹而降，萬仙朝拜。元始天尊現身昆侖之巔，開闡教清宮，立法理天綱，主張以“道統治教”，以“法度束身”。

闡教講究“明理守序”，選徒嚴苛，強調因果有序、順應天理。眾多修士從各州慕名而來，于昆侖山下拜道求法，漸成仙宗之尊。

東海碧游宮上空，通天教主于萬丈潮音中現身，一手持誅仙四劍，一手執青萍劍，負氣蒼穹，立下截教教義：

“無問出身，不拘血脈，萬靈皆可修行，強者為尊，道法為上。”

截教弟子多為妖族、異靈、山精水怪，亦有凡人、散修，教門氣象浩大，森嚴而繁盛。

截教雖興于碧游之畔，但其傳道之風，席卷東勝神洲諸海島、靈山，所到之處，強者皆歸附，尊其“萬靈教主”。

太清圣人亦出世，傳下八十一卷《道德經》，立人教，講“無為而治”，尊自然之理，輕權勢、重修身。雖未廣收弟子，但供奉其為祖師的宗門卻是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在洪荒大地上生根發芽。

須彌山上，有接引、準提兩位圣人自化身蓮臺緩步踏出，于此荒地立“靈山凈土”，宣揚“眾生皆苦，求離輪回”。

西方教教義清苦寂滅，主張斷欲清心、念佛求道，凡身如夢，修心為上。

初入洪荒之際，多遭排斥，然接引、準提二圣行走四洲，慈悲普度，漸有靈族、妖獸、失道散修入教，尊之為“佛門正統”。

......

中神州，午夜時分，一名嬰兒在部落首領的帳篷中呱呱墜地，他天生神骨玉目，背有龍鱗紋路，頭頂異光流轉。其降生之時星象逆亂，斗轉星移，隱有神道法則自虛空浮現。

他年幼時便表現出驚人的悟性，僅憑觀鳥獸走向便能推演動靜之勢，捕獵無失；以河石畫圖，竟能描繪天地運轉之紋，若天地自印。

至他弱冠之年，已有諸多部落前來求其測天定向，甚至有修士慕名前來聽其演講日月之律。

他以觀象布圖，畫八卦于地，用以調陰陽、順五行、理天地，創下人族第一部天道原理，被后人稱作——伏羲八卦。

從此，伏羲之名，名動天下，漸漸成為人族部落的領袖之一。

......

昆侖山巔，雪海無垠，在晨曦中泛著淡淡的金光。

一襲青衫的青年負劍獨立于懸崖之上，身影挺拔如松，劍光流轉，凌厲如霜。

“晨起刺雪，劍尖需點透萬片雪花而不碎；”

“午時劈霧，劍氣須分云海為陰陽兩儀；”

“入夜后更要以劍引星，借紫微斗數校準劍意。”

姬玄一邊心中默念著師父下的要求，一邊揮劍如舞，步履沉穩，只見一式式劍招如從天衍自然中流出，既不拘繁復之式，亦不求華麗之形，只求一劍破妄，斬盡不平。

洗劍池的水霧在朝陽下蒸騰而起，將姬玄的身影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他的劍招忽然一變，從凌厲轉為柔和，劍鋒劃過之處，水霧竟凝結成細小的冰晶，在陽光下閃爍著七彩的光芒。

“左劈三分，斷冰棱。”

姬玄心中默念，手中重劍向左斜劈而下。三丈外一根垂掛的冰棱應聲而斷，斷面光滑如鏡。

“右掃七寸，分水簾。”

劍鋒回轉，右側垂落的瀑布竟被生生分開七寸寬的縫隙，露出后面青黑色的山巖。

收勢之時，劍身上凝結的冰晶突然排列成一個奇特的圖案——水火未濟之象。姬玄眉頭微皺，這個卦象似乎在預示著什么。

“劍意精進，卻欠些決意，心存雜念否？”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伴隨著松濤般的拂塵掃動之聲。姬玄回頭，看見一道人不知何時已站在池邊的一塊青石上，手中拂塵輕輕一掃，劍身上凝結的卦象“咔”地一聲裂開，化作無數細小的冰晶落入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