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漸漸散開，有人走出場地透氣，有人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蔡云嵐低頭翻看目錄，輕聲說：“剩下的已經不多了。要不要喝點水？”

林堯搖了搖頭，目光卻落在手冊的一頁。

編號一四八號——白毛牡馬。

他早已在那一欄用紅筆打上了星號。紙面上那幾行冷冰冰的數據顯得毫無特色，連HBA官網給出的官方備注，也不過寥寥數語：“步態穩定，節奏均勻，性格溫順，體型略顯細長。”

——全都是最常見、最安全，也最沒價值的形容詞。

官網附帶的200米試跑錄像他已經反復看過不下十遍。錄像里，那匹白毛馬在直線跑道上起步稍慢，整體節奏平穩，但缺乏爆發，尾段也無加速跡象，最終成績僅僅處于全場中游偏下的水平。

上午步行展示的時候，他也聽到旁邊有人直接評論：“長得倒是挺好看，就是這資質太平庸，當陪練還不錯。”

現實的世界里，確實也沒有人會為這種錄像表現和常規血統的馬駒投注太多目光。

但林堯不一樣。

【系統提示：編號148｜白毛牡?2歲】

【體格評分：B-｜骨架柔韌度：B+｜節奏適應性：A-｜步頻穩定率：A｜爆發力：C+｜訓練阻力：極低｜耐力評分：B】

【血統評級：C+】

【綜合評價】：節奏特化型｜穩定性極強｜早熟型｜適宜短中程｜非冠軍種子，但作為NAR級別主力有優秀性價比

【市場建議價位】：150萬之內可接受

【推薦理由】：性價比良駒，2-4歲期間適合穩定奪分，無明顯短板，若訓練得當，可沖擊條件戰上位圈。

林堯心里默念那組數字，指尖在目錄頁輕輕劃過。

別人看到的是“普通”，他卻清楚這匹馬的潛力藏在節奏頻率與骨架柔韌之間——這些根本不是肉眼能看得出來的，而是系統分析結構圖與歷年對照樣本后的結論。這匹馬確實不夠驚艷，它的上限也許并不高，但卻恰好符合林堯來的目的。

蔡云嵐從旁探頭看了看：“這一匹也記了？”

林堯點點頭：“看看等下叫價的情況。”

他合上目錄冊，掌心卻已微微發熱。

——這是一場信息差的博弈。

休息十分鐘后，拍賣繼續。

場地內人聲尚未回歸高點，不少買家仍三三兩兩低聲交談著。場上重新亮起燈光，下一批馬按照順序登場。

很快，拍賣師清了清嗓子：“下一匹是——編號一四八號，白毛牡駒。”

“由‘疾風驟雨’X‘櫻之光’，母父為‘北地黎明’。起拍價——六十萬日元。”

那匹白毛駒被牽著走入拍賣場地，一時無人出聲。

燈光下，那匹馬乍看之下皮毛潔白、神情安靜，步伐拘謹，沒有半點“亮眼”的地方。它算是在官方試跑錄像中最無存在感的那一批里——中規中矩、缺乏爆發。

“這匹？”身后有人輕笑，“是不是太內向了？”

“溫順得像牝馬。”另一個聲音附和，“等下一匹吧。”

蔡云嵐微微側頭，低聲提醒林堯：“佐倉那邊的人也在盯，可能會抬價。”

林堯沒有回應，只是舉起了手中的號牌：“六十萬。”

拍賣師點頭示意：“六十萬。還有嗎？”

不遠處，果然有一位中年男買家跟進：“六十五萬。”

林堯：“七十萬。”

那人略一猶豫：“七十五。”

“八十萬。”林堯眼皮都沒抬。

場下微微一靜。顯然大多數人看不出這匹白毛小馬的價值，也不愿在此時多做消耗。

對方沉吟幾秒，最終輕輕搖了搖頭，放下號牌。

“八十萬，還有更高的嗎？”拍賣師揚聲道。

沒人再舉牌。

“八十萬第一次——”

蔡云嵐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第二次——”

林堯坐得筆直，心里有些緊張。槌聲落下，林堯終于松了一口氣。

“編號一四八號，成交價——八十萬日元！”

掌聲稀稀落落，幾個代理買家甚至沒怎么抬眼。

“又是地方馬主撿便宜。”有人低聲笑著，“真不怕買個賠錢貨。”

蔡云嵐轉頭看了林堯一眼，笑道：“今天竟然有收獲，超出我的預期啊。”

八十萬——這個價格簡直低得出乎意料。就連林堯自己，原本也做好了上探至一百萬甚至一百五十萬的心理準備。畢竟這匹馬雖無亮眼表現，但在他眼中，是一匹“只要不是眼瞎都該留意一下”的隱藏型。

他不動聲色地將競價牌放回腿上，唇角卻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

蔡云嵐瞥他一眼：“這么滿意嗎？”

林堯低聲道：“血統、價格、調性......都剛剛好。最重要的是，沒人發現。”

他說完，自己也忍不住輕輕笑了下。

是啊，沒人發現。

在這片充斥著血統等級與明星試跑錄像的拍賣場上，他悄悄帶走了一匹看似平凡無奇，卻極具潛力的實用型馬駒。

拍賣仍在繼續，但林堯已無心旁顧。拍賣師落槌之后，不到兩分鐘，負責確認成交信息的工作人員便快步走來，在看臺下方輕聲叫道：“148號馬主，請到接待處辦理登記與簽約手續。”

林堯隨蔡云嵐一同來到拍賣會場的接待事務區。

“林堯先生，這里是您的成交確認資料與轉登記手續。”一位女工作人員將一摞文件推了過來。

他掃了一眼——

【No.148｜白毛｜牡｜父系：疾風驟雨スピードシャワー（Speed Shower）｜母系：櫻之光サクラノヒカリ（Sakura no Hikari）｜母父：北地黎明ほくちれいめい（Hokuchi Reimei）｜成交價格：800，000円｜所有者名義：林堯】

“確認無誤。”

林堯簽下了名字，蓋上右側的個人印章，又在血統轉登記一欄簽字同意：由拍賣方向日本輕種馬協會提交所有權過戶申請，將此馬名下血統注冊由原牧場變更為林堯個人。

“另外，這里是運輸安排表格。我們今晚七點有一批車發往日高方向，您是否希望跟車送往您登記的牧場？”

林堯點頭：“對，交給你們安排。”

“明白了。”工作人員劃出一欄，“我們將此馬安排至第二運輸組，今晚七點整發車，預計深夜十點半左右抵達。到時由您或牧場負責人簽收。運輸前的健康摘要稍后通過傳真發送至您登記電話。”

“辛苦你們了。”

旁邊的蔡云嵐看著他笑：“第一次拍賣走完全流程，有什么感想？”

“說實話。”林堯抬起頭，笑意含在眼里，“我也沒想到第一次來就能拍到合適的馬，只能說，不虛此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