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衡還在試圖掩飾,而李広似乎相信了他的說辭,連連點頭,不時為張衡家族的遭遇表示惋惜。
待張衡說完,李広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放在張衡跟前的桌子上,看到刻著“張”字的家族族紋,張衡瞬間冷下臉來,還帶著一股殺氣,為了家族的以后,他已經做好了與眼前人以命相搏的準備。
李広胖胖的臉依舊帶著和氣的笑,拿起張氏族紋邊把玩邊說:“賢弟別誤會,愚兄可沒有害了張家人,這是愚兄走西北時在一家賭館遇到一個有趣的人贏來的。”
張衡陰沉著臉,他不關心那名張家人的死活,大家族不缺不孝子孫,他現在只關心那個人到底把張家的秘密說出去了多少。
“賢弟不要擔心。那個張小兄弟在交代蜀地和西北的渠道信息后,愚兄就把他放了回去,至于怎么處置,還得張賢弟來。愚兄就不越俎代庖了。”李広再次放下張家的族紋,把它推到張衡面前。
張衡掙扎了片刻,前有鴻門宴,后有斷橋路,實在是進退兩難啊。不過王妃的宴請或許還有轉機。
張衡咬了咬牙,僵硬地伸出手拿回了那枚張家族紋,算是同意了這門交易。
“還煩請李兄盡快,拙弟需要五天天后見到那批貨。”一句看似不痛不癢的一句話卻讓李広捧著茶杯的手頓了頓。張衡說完,不等李広客氣挽留,拱了拱手就退了出去。
待張衡走遠了,李広身后的屏風走出一名高壯的漢子,皮膚黝黑,活脫脫像一頭黑瞎子。他臉上有三道刀痕,倒三角眼,瞳孔小眼白多,透出一股狠戾,渾身上下環繞著煞氣。
“他剛才的話是在警告我們嗎?”漢子看向李広問道。
李広繼續喝著茶,回道:“看來是的,我們把突厥人的物資放在了南陽,來回正好五天。這洛都可真是臥虎藏龍啊。”
漢子聽出了李広的意思,他們在洛都的活動被別人注意到了。
只見漢子做出了抹脖子的動作,李広見狀擺了擺手,道:“不需要,我們現在是有著朝廷撐腰,不要貿然行事,不然兩頭得罪,順藤摸瓜會查到少主的。”
......
洛都西面,趙宇和趙宜一行緩緩穿過宣德門,眼前巨大的城郭遮住了眾人的視線,有些破敗,墻角刀痕槍傷累累,坑坑洼洼,它見證了歷史上600年的荒涼和繁榮,歲月在它身上刻滿了痕跡,如今它依然屹立。
可這樣雄偉的城池卻還是被攻破,占盡了天時地利,終究是敵不過‘人不和’。
驛站大門前,王陽的老仆早已在此等候,見趙宇和趙宜有說有笑地走來,老仆趕緊走下階梯,待他們幾人下馬,老仆對著趙宇行禮道:“博學料知王爺今日應該到了洛都,叫我在這里候著。”
趙宜上前一步笑著說:“老祖宗可真是神機妙算,福伯,老祖宗怎會知道我們會直接來驛站。”
“不可說,不可說,呵呵,老祖宗說你們進去他有話與王爺和殿下說。”老仆接過趙宜的話頭,也不解答,慈祥地笑著回答。
見一旁的趙宇點了點頭,老仆便為兩人帶路。驛站在以前一直是接待潘屬國而建造的,也稱潘國院,占地面積很大,以前夏朝國威正盛的時候,那可是萬邦來朝景象,各國隨員極多,自然驛站就被建得很大。
現在往日風光不再,朝廷也南巡到了金陵,這驛站便荒廢了,可是這么大的地,荒廢了可惜,趙宇于是就修繕了其中部分,用來接待朝廷來北地的官員,剩下的大部分趙宇交給了長孫舒,后來長孫舒把它改造成了濟慈院來安置一群老弱婦孺。
但是北地深受戰爭的摧殘,老弱婦孺何其多也,只能在各地都開建濟慈院,而開建的費用除了大部分是王府出的,還有部分是各界人士所捐贈,就比如現在洛南的濟慈院收到一筆捐款,足足兩枚銀幣,這足夠院里六十個孩子一個月的吃喝了。
濟慈院的院長仔細瀏覽著隨著捐款一起來的書信,信中的字還算方正,只是看著有些別扭,似乎是剛學練字不久的人所書寫,信中說這位捐款人即將返回家鄉,以后不能常來幫忙做工了,以后有機會一定會再來看望他們,信中特別提到給劉四丫扎的一個很大的豬娃娃,又叮囑小強子和六六多讀書,等他回來給他們教草原上的馬術,還有不要再惹院長生氣了......
院長看完,腦海里浮現出那些小伙子的輪廓,想起孩子們一開始對他的害怕到后來一起愉快地玩耍,院長就覺得天意弄人啊。
在洛都驛站,王陽被安排居住的院子正好靠近濟慈院的學堂,王陽在北地閑來無事,一日聽到隔壁陣陣清澈誦讀的童聲,王陽饒有興趣地找了一把躺椅躺下,閉眼仔細傾聽,聽了三字經又聽了孟母勸學,有時聽到有個聲音吐出幾個字后過了一會才又吐出幾個字,一聽就知道不認真讀書,該被先生打了。
果然,讀書聲一停,戒尺抽打聲夾雜著一聲痛呼便傳了過來。王陽自顧自地呵呵直笑,引得身后澆花的老仆不明所以。
王陽喜歡讀書,喜歡別人讀書,喜歡教別人讀書,他認為有條件每個人都應該讀書,有教無類。讀書不只是識文斷字,更是開啟民智,凝聚民族團結的助力。
只是讀書是一筆很大的花費,平民百姓很難支持孩子的學費,其中買書的費用,求學的費用都能讓大部分的百姓望而卻步;并且,世家大族壟斷了知識的傳播,堅持愚民的思想,他們享受著知識帶來的地位,享受著百姓的崇拜,高高在上的。知識沒有被他們用來富強國家,繼往開來再創盛世,而是風花雪月,粉飾太平,對百姓的苦難輕描淡寫,一筆帶過。‘是歲,大饑,民相食’這種史家記錄還少嗎?
‘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王陽一直這樣認為,所以他也一直在身體力行,言傳身教,為此奔波一生,但他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弱小了,即使身份尊貴的他在這潭死水面前也僅僅是能冒個泡,如今他已過古稀之年,然,大道艱難,英雄遲暮,王陽覺得現在的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