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

桑渝的聲音在會議室里顯得異常尖銳。她看著面前妝容精致的周瑩，對方伸出的手上戴著枚耀眼的鉆戒，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準確說是準未婚妻。“周瑩笑著收回手，“我們兩家是世交。“

桑渝下意識將左手背到身后，腕間的疤痕隱隱發燙。她注意到周瑩的目光掃過展示柜里的藍絲絨盒子，嘴角的微笑紋絲不動。

“季衍去接電話了。“周瑩自來熟地坐在會議桌上，“聽說你們是老同學？“

“只是高中同校。“桑渝迅速合上季衍的平板，心跳聲大得自己都能聽見。

周瑩挑了挑眉：“真巧，他從不跟人合作，這次居然破例。“她突然湊近，香水味撲面而來，“你知道嗎？他連我們的訂婚宴都推遲了，就為了這個項目。“

桑渝的胃部像被無形的手攥緊。她機械地收拾著設計稿，紙張在手中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周小姐。“

季衍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桑渝抬頭，看見他站在光影交界處，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董事會等你半天了。“周瑩撒嬌般地撇嘴，“我特意上來通知你的。“

季衍沒接話，目光落在被桑渝合上的平板上。一瞬間，會議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桑小姐的設計方案需要修改。“他突然說，“技術團隊評估后認為現有設計無法量產。“

桑渝猛地抬頭：“什么？“

“結構太復雜，良品率不足30%。“季衍的語氣公事公辦，“建議簡化情感識別模塊。“

桑渝攥緊了手中的設計稿。這套以“心跳共振“為主題的設計是她熬了三個通宵完成的，每一處曲線都藏著只有懂行人才看得懂的秘密——項鏈的弧度是他們初遇時操場看臺的形狀，戒指內圈的紋路來自高中校徽上的橄欖枝。

“簡化？“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那還不如直接做會發光的塑料珠子。“

季衍的眼神一暗：“商業產品要考慮成本。“

“商業？“桑渝冷笑一聲，抽出底稿拍在桌上，“那這個呢？也是成本問題？“

稿紙上畫著條造型奇特的手鏈——用智能合金編織的鏈體，每個節點都嵌有微型傳感器。這正是季衍當年在科學節上提出的構想，她只不過用現代技術實現了它。

季衍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拿起圖紙仔細查看，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紙角。

“這個結構......“

“理論上可以實現情感雙向傳輸。“桑渝打斷他，“佩戴者能感知對方的情緒波動。“她挑釁地看著季衍，“當然，如果季總只關心成本——“

“不可能。“季衍突然將圖紙扔回桌上，“這種設計會涉及隱私泄露，衍創從不做倫理灰色地帶的產品。“

“倫理？“桑渝氣得笑出聲，“監控前女友五年就符合倫理了？“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周瑩的眉毛高高揚起，而季衍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會議室里落針可聞。最終是季衍先動了，他沉默地拿起平板，輸入密碼后調出一份文件。

“修改意見。“他將平板推給桑渝，“三天后我要看到新方案。“

桑渝掃了一眼屏幕，胸口頓時涌上一股熱血——季衍幾乎刪掉了她所有創新點，把設計改得面目全非。

“這根本不是我的設計！“

“是能活下去的設計。“季衍冷冰冰地說，“市場不需要藝術家，需要商品。“

這句話像把刀直插心臟。桑渝抓起平板狠狠摔在地上，屏幕頓時裂成蛛網狀。

“那找別人做你的商品去吧！“

她轉身沖出會議室，撞翻了周瑩放在桌邊的包。一堆東西嘩啦散落在地，其中有個藥盒格外顯眼——標簽上清楚地印著“抗焦慮藥物，周瑩，每日一次“。

電梯門關閉的瞬間，桑渝看見季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撿起那個藍絲絨盒子。

桑氏珠寶設計部，桑渝將季衍的“修改意見“投影到大屏幕上，引起團隊一陣噓聲。

“這完全扼殺了創意！“首席設計師王磊憤憤道，“情感珠寶的核心就是獨特性，按他這么改跟地攤貨有什么區別？“

桑渝揉著太陽穴。從衍創回來后她的偏頭痛就沒停過，左手腕的疤痕一跳一跳地疼。

“技術層面真的不可行嗎？“她問技術總監。

“季衍說的良品率問題確實存在......“技術總監推了眼鏡，“但并非不能解決。只是需要時間和錢。“

林萱突然推門而入，手里舉著手機：“快看直播！“

屏幕上正在播放衍創科技的新聞發布會。季衍站在鎂光燈前，身旁是優雅得體的周瑩。標題寫著“衍創科技與周氏集團達成戰略合作“。

“據悉，兩家聯姻在即......“主持人興奮地播報，“這將改寫國內智能穿戴市場格局......“

桑渝關掉視頻，胃里像灌了鉛。她早該明白，商業就是商業，哪有什么青春情懷。那個會為她熬夜修陶土耳釘的少年，早被時光碾碎在十五年前的夏天了。

“重新設計。“她啞著嗓子說，“按季總的要求。“

團隊散去后，桑渝獨自留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窗外華燈初上，對面衍創大廈23樓的燈依然亮著。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望遠鏡——透過落地窗，可以看見季衍正站在白板前寫公式，左手腕上的塑料珠手鏈在燈光下格外刺眼。

桌上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藍盒子密碼是你轉學那天的日期。明天早上七點，老地方見。——Y】

桑渝的心跳驟然加速。她翻出日歷，手指顫抖著往回數了十五年——2007年9月18日。

0907。

這個數字像把鑰匙，突然打開了記憶的閘門。那天暴雨如注，她抱著濕透的素描本沖進器材室，發現季衍渾身是水地等在那里。他遞給她一個藍色絲絨盒子，說“等我考上MIT就來找你“。

而她留下的，只有那條匆匆塞給他的塑料珠手鏈，和一張被雨水泡爛的紙條。

桑渝抓起外套沖出門去。電梯下到一樓時，她與一位穿香奈兒套裝的女子擦肩而過。周瑩拎著外賣袋，身上沒有半點香水味，眼睛紅得像哭過。

兩人同時停下腳步。

“他今晚沒吃飯。“周瑩突然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胃藥在左邊第二個抽屜。“

桑渝愣在原地。周瑩苦笑著舉起左手，那枚鉆戒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假的。他付我工資扮演未婚妻，為了擋桃花和......“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桑渝一眼，“......讓自己死心。“

外賣袋里飄出熟悉的香氣，是城西那家老字號的海鮮粥，季衍高中時最愛吃的那家。

“你們......“

“表兄妹。“周瑩按下電梯按鈕，“他沒告訴你嗎？我們全家移民早，國內沒幾個人知道。“

電梯門緩緩關閉，最后映入桑渝眼簾的，是周瑩疲憊的微笑：“密碼是他設的，我從來打不開那個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