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渝的公寓樓下已經(jīng)連續(xù)三天蹲守著記者。她拉緊窗簾，將又一臺長焦相機擋在視線之外。茶幾上的平板循環(huán)播放著各大媒體的頭條新聞：《科技與珠寶的聯(lián)姻：市值暴漲300億》、《桑氏千金與衍創(chuàng)CEO的十五年愛情長跑》、《從校服到婚紗：最強學霸CP誕生記》。

“第三家風投今天早上聯(lián)系我了。“林萱窩在沙發(fā)里劃著手機，“說想投資你們的'情侶品牌'。“

桑渝攪拌著杯中的花茶，花瓣在水面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自從慈善舞會那晚，她和季衍的關系徹底公開后，生活就像這杯被攪亂的花茶——甜蜜卻混沌。

“季衍怎么說？“

“他助理說季總正在處理服務器火災的后續(xù)，暫時不接新合作。“林萱撇撇嘴，“你倆真是絕配，一個躲記者，一個躲風投。“

手機震動起來，桑父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桑渝盯著那個“父親“的備注，遲遲沒有接聽。自從在老宅對峙后，這是父親第一次主動聯(lián)系她。

“不接？“林萱挑眉。

鈴聲戛然而止，緊接著跳出一條短信：【董事會十點緊急會議，你必須出席。關于并購案。】

桑渝的指尖在屏幕上方懸停。自從母親遺囑曝光，證實她名下15%的股份確實存在后，董事會那群老狐貍對她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180度轉(zhuǎn)變。

“告訴他我去。“她放下茶杯，“正好把話說清楚。“

林萱擔憂地看著她：“你確定？現(xiàn)在桑氏股價因為你們的緋聞漲了20%，董事會肯定想利用這點......“

“所以才要去。“桑渝從衣柜里取出件利落的黑色西裝裙，“是時候結(jié)束這場鬧劇了。“

桑氏大廈28層會議室里，空氣凝固得能擰出水來。桑渝推門而入時，十二位董事齊刷刷起立——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禮遇。父親坐在主位，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面前的煙灰缸堆滿了雪茄頭。

“渝兒。“他聲音沙啞，“坐我旁邊。“

桑渝徑直走向末座：“這里就好。“

財務副總監(jiān)趕緊遞上一份文件：“桑小姐，這是與衍創(chuàng)科技深度合作的提案。考慮到目前市場反應......“

“什么市場反應？“桑渝冷冷打斷，“我和季衍的緋聞？“

會議室鴉雀無聲。投影幕布上的PPT還停留在“桑氏+衍創(chuàng)聯(lián)合品牌市場預測“頁面，預計收益曲線夸張得近乎可笑。

“渝兒。“父親深吸一口氣，“過去的事我們慢慢談。現(xiàn)在公司面臨被收購的風險，只有與衍創(chuàng)聯(lián)手......“

“誰要收購？“

父親和幾位董事交換了眼色。最終是法務總監(jiān)開口：“周氏集團。他們暗中收購了流通股的17%，加上周瑩名下的......“

桑渝猛地站起來：“周氏？周瑩父親的......“

“今早發(fā)布的公告。“法務總監(jiān)推過來一份文件，“他們聲稱這是'戰(zhàn)略投資'。“

文件上周氏集團的logo旁，赫然印著季衍的簽名——以衍創(chuàng)最大股東身份同意的聯(lián)合聲明。桑渝的指尖在紙面上顫抖，那晚舞池中周瑩神秘的微笑突然浮現(xiàn)在眼前。

“季衍知道這事嗎？“

“這就是他的提案。“父親的聲音突然蒼老了許多，“用桑氏15%的股份做交換，讓周氏放棄收購。“

桑渝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母親留給她的股份，季衍憑什么拿來談判？更荒謬的是，這一切居然發(fā)生在他們公開關系的第三天。

“我需要確認一下。“她強作鎮(zhèn)定地撥通季衍的電話，卻被轉(zhuǎn)入語音信箱。連撥三次，結(jié)果相同。

董事會成員的目光像聚光燈般灼燒著她的后背。桑渝站起身，黑色西裝裙在空調(diào)風中微微擺動：“休會兩小時。我要當面問清楚。“

走出大廈時，記者們一擁而上。桑渝戴上墨鏡，在林萱和保安的護送下擠進車里。剛關上車門，她就撥通了周瑩的電話。

“喲，未婚妻。“周瑩的聲音帶著調(diào)侃，“找我表哥？“

“你們在玩什么把戲？“桑渝直接問道，“周氏為什么要收購桑氏？“

電話那頭傳來鍵盤敲擊聲：“看郵箱。“

手機提示音隨即響起。周瑩發(fā)來的郵件里是一份加密文件，密碼提示是“天文臺那晚的日期“。桑渝輸入“20220918“，文件解鎖——里面是季衍和周父簽署的秘密協(xié)議，日期顯示是在火災前一天。

「若季衍能促成桑氏與衍創(chuàng)的深度合作，周氏將放棄收購，并歸還桑渝母親名下的15%股份。」

“這是......“

“我爹和表哥聯(lián)手做的局。“周瑩輕笑，“為了逼桑志遠交出本該屬于你的股份。“

桑渝的呼吸停滯了一瞬。所以季衍早就計劃好了一切？包括那場火災，包括公開關系，包括...舞池中的求婚？

“他現(xiàn)在在哪？“

“23樓實驗室。“周瑩頓了頓，“不過建議你從地下車庫上去，正門有...不速之客。“

衍創(chuàng)大廈地下車庫空蕩蕩的，只有幾盞應急燈投下慘白的光。桑渝刷卡進入專用電梯，金屬墻壁映出她緊繃的側(cè)臉。電梯上升過程中，她不斷回想這些天季衍的每個眼神、每句話——究竟哪些是真情，哪些是算計？

23樓實驗室的門虛掩著，里面?zhèn)鞒黾ち业臓幊陈暋?

“你答應過不把她卷進來！“季衍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怒氣。

“計劃趕不上變化。“一個低沉的男聲回應，“現(xiàn)在趙明城手里有桑曼的死亡證明原件，我們必須......“

桑渝推開門，談話聲戛然而止。實驗室里，季衍和一位銀發(fā)長者站在全息投影前，畫面顯示的是桑氏集團的股權(quán)結(jié)構(gòu)圖。長者西裝革履，眉眼間與周瑩有七分相似——毫無疑問是周父。

“桑小姐。“周父從容轉(zhuǎn)身，“久仰大名。“

季衍的臉色瞬間蒼白。他左手腕上的塑料珠手鏈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塊商務腕表，遮住了常年戴手鏈留下的淺色痕跡。

“你的手鏈呢？“桑渝直接問道。

季衍下意識摸了摸空蕩蕩的手腕：“火災時燒壞了......“

“說謊。“桑渝走向投影儀，調(diào)出手機里的照片——昨晚慶功宴上，季衍的手鏈還好端端地戴在腕間，“最后一次機會，手鏈在哪？“

實驗室陷入死寂。周父識趣地退到角落，給兩人留出空間。

季衍從口袋里掏出個透明證物袋，里面是那條燒焦變形的藍色手鏈：“警方取證需要...作為縱火證據(jù)。“

桑渝接過證物袋，塑料珠已經(jīng)融化變形，但內(nèi)側(cè)刻的“S.M“依然清晰可辨。她突然注意到鏈扣處有個微小的凸起——以前從未見過的細節(jié)。

“這是什么？“

季衍一怔：“什么？“

桑渝用力按下那個凸起，鏈扣彈開，露出藏在里面的微型U盤。周父倒吸一口冷氣，快步上前：“曼姐的......“

“母親的手鏈里為什么會有U盤？“桑渝的聲音發(fā)抖，“季衍，你早知道對不對？“

季衍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只知道有重要資料...不確定具體內(nèi)容。“他看向周父，“您答應過由我決定什么時候告訴她。“

周父嘆了口氣：“現(xiàn)在不說也不行了。“他指向窗外，“看樓下。“

桑渝走到窗前，只見大廈正門圍滿了警車和媒體，趙明城正被警方押出大廳，手里緊緊攥著個文件袋。

“死亡證明是假的。“周父解釋道，“真的在這里。“他指向那個U盤，“曼姐臨終前托護士轉(zhuǎn)交給季衍母親，里面記錄了桑志遠和趙明城換藥的證據(jù)。“

桑渝的膝蓋突然發(fā)軟，不得不扶住實驗臺才沒倒下。季衍想上前扶她，卻在半路停住，手懸在空中又收回。

“所以...這一切...“

“都是為了今天。“周父接過話頭，“季衍布局五年，就等趙明城自投羅網(wǎng)。“

桑渝轉(zhuǎn)向季衍，他眼下的青黑比前天更重，白襯衫領口還有火災留下的煙灰痕跡。這個她愛了十五年的男人，此刻陌生得像個謎題。

“舞池里的求婚...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季衍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不完全是......“

“什么叫不完全是？“

“我確實愛你。“季衍的聲音輕得像羽毛，“但選擇那天公開...是因為時機成熟了。“

桑渝突然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實驗室里顯得格外刺耳。她想起禮服上同步閃爍的心跳，想起全息星空下那個纏綿的吻，想起他說“她們看到了“時眼里的淚光——都是演技嗎？

“桑小姐。“周父打破沉默，“現(xiàn)在趙明城落網(wǎng)，你父親的把柄也拿到了。按約定，周氏會立即停止收購，并協(xié)助你接管桑氏。“

“什么約定？“

“你和季衍結(jié)婚。“周父說得理所當然，“兩家合并，打造亞洲最大的智能珠寶集團。“

桑渝看向季衍，他的表情證實了這個荒謬的“約定“確實存在。原來那晚舞池中的求婚，不過是商業(yè)計劃的關鍵一步？

“我需要時間考慮。“她后退兩步，“在我想清楚之前...別聯(lián)系我。“

季衍的手微微發(fā)抖：“桑渝......“

“對了，這個還你。“桑渝摘下胸前的天文望遠鏡胸針放在實驗臺上，“記憶備份什么的...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

走出實驗室時，她的眼眶干澀得發(fā)痛。電梯門關閉的瞬間，桑渝終于崩潰般滑坐在地上，燒焦的手鏈從證物袋滑出，在電梯地板上滾出老遠。

手機突然震動，林萱發(fā)來的消息帶著十幾個感嘆號：【快看直播！趙明城招供了！！！】

桑渝點開鏈接，畫面中的趙明城正對鏡頭嘶吼：“是桑志遠指使我換的藥！他說曼姐知道得太多了！關于那場車禍——“

視頻突然中斷，跳轉(zhuǎn)到緊急新聞畫面：桑氏集團董事長桑志遠在辦公室服毒自殺，目前正在醫(yī)院搶救。

桑渝的世界天旋地轉(zhuǎn)。電梯到達一樓，門開的瞬間，閃光燈如暴雨般襲來。記者們的問題像尖刀般刺來：

“桑小姐，對您父親涉嫌謀殺有何回應？“

“您會接手桑氏集團嗎？“

“與季總的婚約是否繼續(xù)？“

桑渝站在原地，看著電梯門緩緩關閉，將自己與喧囂隔絕。她按下頂樓按鈕，在急速上升的失重感中，給林萱發(fā)了條簡短消息：【準備記者會。今晚八點，桑氏大廈。】

頂樓天臺的風很大，吹散了桑渝盤起的長發(fā)。她望著腳下螞蟻般的車流和人潮，突然想起高中時和季衍逃課來這里的日子。那時他們約定要一起考上MIT，一起看遍世界的星空。

手機又震動起來，是周瑩的消息：【表哥追去天臺了。給他個機會解釋，求你。】

桑渝沒有回復。她走向護欄邊，從高處俯瞰這座滿是回憶的城市。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喘息——季衍跑上天臺，手里拿著那條燒焦的手鏈。

“桑渝！“他的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U盤里的內(nèi)容...不只是證據(jù)...“

桑渝轉(zhuǎn)身，看見季衍手里拿著個便攜投影儀。他按下開關，空中浮現(xiàn)出一段視頻——病床上的母親虛弱卻清醒，正對著鏡頭微笑：

“渝兒，如果你看到這個視頻，說明阿衍找到你了...“母親的聲音溫柔如昔，“這條手鏈是我和你季阿姨的約定...她走后，我把同樣的祝福留給你們...“

視頻中的母親舉起另一條藍色手鏈，與桑渝手里這條一模一樣：“...希望你們勇敢去愛，就像我們當年一樣...“

季衍關閉投影，天臺重歸寂靜。他向前一步，又猶豫地停下：“商業(yè)合作是真的，計劃也是真的...但愛你...“他的聲音哽咽了，“愛你從來不是計劃的一部分。“

桑渝望著這個滿身傷痕卻依然固執(zhí)的男人，突然明白了一切。她走向他，在獵獵風中握住他顫抖的手：

“下次再有這種五年計劃...“她的眼淚終于落下，“早點告訴我，行嗎？“

季衍緊緊抱住她，像是抱住了整個失而復得的青春。遠處，城市霓虹漸次亮起，宛如墜入人間的星河。

當晚八點的記者會上，桑渝獨自站在聚光燈下。她左手腕上的疤痕不再隱藏，右手戴著那條修復過的藍色手鏈。

“關于桑氏集團未來的發(fā)展方向...“她的聲音清晰堅定，“將與衍創(chuàng)科技深度合作，專注于情感識別技術在珠寶領域的應用。“

閃光燈中，沒人注意到后排角落里的季衍。他望著臺上熠熠生輝的桑渝，左手腕上戴著條嶄新的塑料珠手鏈——這次，珠子是星空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