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氏珠寶總部大樓的電梯里，桑渝反復檢查著包里的U盤。清晨的陽光透過電梯玻璃照在她左腕的疤痕上，那道月牙形的白痕在陽光下幾乎透明。季衍的話還在耳邊回響：“這里有桑氏過去五年所有財務造假的證據。“

電梯停在28層，門開的瞬間，桑渝就察覺到了異常——前臺空無一人，總裁辦公室方向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我說過別碰衍創！“父親的聲音像悶雷般炸響，“那小子手里有——“

聲音戛然而止。桑渝放輕腳步走近，透過半開的門縫看見父親背對著門口，面前站著趙明城和幾位陌生西裝男。辦公桌上攤開的文件上赫然印著“衍創科技盡職調查報告“。

“桑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趙明城搓著手，“今天董事會必須表決，否則季度審計一過...“

“閉嘴！“桑志遠猛地拍桌，震得茶杯叮當作響，“我女兒最近和那小子走得太近，這個節骨眼上...“

“所以更要快刀斬亂麻。“一個陌生男人壓低聲音，“只要收購通過，令愛自然會死心。“

桑渝的手指緊緊攥住門框。父親突然轉身，她來不及躲閃，兩人目光在空氣中相撞。

“桑渝？“桑志遠的表情瞬間切換成慈父模樣，“怎么這么早來公司？“

“項目進度會。“她強作鎮定地走進辦公室，目光掃過桌上迅速被合起的文件，“衍創那邊九點開始。“

趙明城臉上堆出假笑：“桑小姐和季總相處得不錯啊？“

“工作關系而已。“桑渝故意把包放在那份文件上，“爸爸，能單獨聊幾句嗎？“

其他人識相地退出辦公室。門關上的瞬間，桑志遠的表情就陰沉下來：“昨晚去哪了？記者拍到你淋雨跑出酒店。“

“周瑩突然胃痛，我送藥。“桑渝面不改色地撒謊，“她住城西老小區，打不到車。“

父親的眼神銳利如刀，在她濕漉漉的發梢和皺巴巴的衣服上逡巡。桑渝知道自己的說辭漏洞百出，但她賭父親更在意別的事。

“離季衍遠點。“桑志遠突然說，聲音冷得像冰，“他們家公司快不行了，技術有嚴重缺陷。“

桑渝的指甲陷進掌心：“什么缺陷？“

“情感識別算法會誤判。“父親從抽屜取出一份檢測報告，“可能引發佩戴者心律失常，已經有測試用戶住院了。“

報告上的衍創logo和公章看起來無比真實，但桑渝注意到檢測日期是昨天——正是季衍在同學會中途離開的時間。

“這么嚴重？“她假裝震驚，“那我們的合作...“

“今天董事會就會終止。“父親滿意地看到她“上鉤“，“你只需要配合聲明，說是你發現的技術風險。“

桑渝的胃部絞緊。她終于明白父親的計劃——不僅要吞并衍創，還要利用她的專業聲譽給季衍致命一擊。

“我需要看完整技術資料。“她伸手去拿報告，故意碰掉自己的包。U盤從側袋滑出，在地毯上滾到父親腳邊。

桑志遠彎腰撿起，眉頭皺起：“這是什么？“

“季衍給的。“桑渝直視父親的眼睛，“他說里面有桑氏財務造假的證據。“

辦公室瞬間安靜得可怕。父親的手指捏著U盤微微發抖，額角青筋暴起。桑渝心跳如鼓，這是她精心設計的試探——如果父親問心無愧，此刻應該暴怒；如果...

“荒謬！“桑志遠突然大笑，將U盤扔回桌上，“那小子狗急跳墻了。“但他的眼神始終沒離開那個小小的金屬物件，“你看了？“

“沒有。“桑渝拿起U盤把玩，“我想先聽您的解釋。“

父親繞過辦公桌，雙手按住她的肩膀。他身上的古龍水味混合著藥香，讓桑渝想起母親病重時滿屋的中藥氣味。

“聽著，公司最近是有些...財務技巧。“他聲音突然放軟，“為了給你留夠研發資金。季衍利用這點挑撥我們父女關系，其心可誅！“

桑渝注視父親泛紅的眼眶，想起季衍給她的另一份資料——母親去世前一個月，父親曾向瑞士賬戶轉移兩億資金。

“董事會幾點開始？“她突然問。

“十點。“父親明顯松了口氣，“你只要——“

“我需要先和法務部確認風險。“桑渝起身打斷他，“畢竟是我的專業聲譽。“

走出辦公室，桑渝直奔衛生間反鎖上門。她顫抖著打開U盤，里面除了財務文件外還有個加密文件夾，標注著“SY-母親“。

輸入母親生日解密后，屏幕上跳出一組醫療記錄和銀行流水。桑渝瞪大眼睛——母親臨終前三個月，父親以她的名義購買了巨額壽險，受益人是某離岸公司。而就在母親去世次日，兩筆共計三千萬的款項被打入趙明城的海外賬戶。

“叮“——手機突然響起。季衍發來的短信只有簡單幾個字：【天文臺見。帶上U盤。】

桑渝關上水龍頭，看著鏡中面色慘白的自己。十五年來，她一直以為父親是因為喪妻才變得冷酷嚴厲，卻從未想過那個雨夜母親突然病發的原因可能根本不是“心臟病“。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趙明城尖細的嗓音越來越近：“桑小姐？董事會要提前到九點半了！“

桑渝迅速抹掉眼淚，將U盤藏進內衣暗袋。推門時她已經換上了標準的“冰雪女王“表情：“告訴董事長，我去取關鍵證據。“

電梯下行時，她撥通了林萱的電話：“幫我查兩件事。“聲音冷靜得不像自己，“第一，母親去世那天的值班護士名單。第二，趙明城2010年的出入境記錄。“

走出大廈，盛夏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桑渝攔了輛出租車，報出天文臺的地址。車子啟動時，她回頭看了眼桑氏大樓，28層窗口有個模糊的人影正俯瞰著她——不知為何，那身影看起來前所未有的孤獨與渺小。

天文臺坐落在城郊山頂，白色穹頂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桑渝付完車費，發現入口處掛著“設備維護，暫停開放“的牌子。

“這邊。“

季衍的聲音從側門傳來。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桑渝跟著他穿過幽暗的走廊，來到中央觀測臺。巨大的天文望遠鏡靜靜矗立，穹頂敞開，露出湛藍的天空。

“董事會提前了。“桑渝直奔主題，“父親偽造了你們技術缺陷的報告。“

季衍并不驚訝：“他昨晚就派人黑進了我們測試數據庫。“他調整望遠鏡焦距，“看這里。“

桑渝湊近目鏡，看到的不是星空，而是一組監控畫面——桑氏大樓28層走廊，趙明城正鬼鬼祟祟地進入她的設計部辦公室。

“實時監控？“

“周瑩的'小玩具'。“季衍切換畫面，顯示出趙明城正在翻看她電腦，“他找這個。“

屏幕上，趙明城點開一個標注“智能珠寶核心技術“的文件夾，里面卻是桑渝昨晚臨時編造的假資料。

“他知道U盤的事了。“桑渝掏出那枚金屬物件，“這里面...真的是母親...“

季衍輕輕按住她顫抖的手：“我只查到了資金異常。“他的聲音異常溫柔，“醫療記錄是周瑩通過私人關系拿到的，真實性有待驗證。“

桑渝突然崩潰般抓住他的衣領：“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為什么等到現在？“

“我需要確鑿證據。“季衍任由她拽著，塑料珠手鏈輕輕晃蕩，“而不是讓你在猜疑中度過五年。“

陽光透過穹頂灑在他們身上，天文臺安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桑渝慢慢松開手，額頭抵在季衍肩上。他身上的苦橙香像錨點，讓她不至于被洶涌的情緒沖垮。

“十點董事會。“她悶聲說，“怎么辦？“

季衍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堅定如磐石：“你決定。繼續做桑志遠的乖女兒，“他指向出口，“或者留下看場流星雨。“

桑渝望向那臺精密的望遠鏡，突然明白季衍帶她來此的真正用意——十五年前他們錯過的不僅是彼此，還有真相與勇氣。

“我需要打個電話。“她掏出手機，撥通林萱的號碼，“把我電腦里那個'星空'文件夾發給所有董事...對，就現在。“

掛斷后，她轉向季衍：“'星空'里有什么？“

“桑氏過去三年真實的財務報表。“季衍微笑，“和我送你的520顆幸運星一樣，第127頁有驚喜。“

桑渝正要追問，天文臺的警報突然響起。季衍看了眼手機，臉色驟變：“周瑩被帶走了。“

監控畫面切換到桑氏大樓地下車庫，幾個黑衣人正將掙扎的周瑩塞進一輛黑色奔馳——那是父親的專屬座駕。

“調虎離山。“季衍已經沖向出口，“他猜到你會把U盤給我看！“

桑渝緊隨其后，兩人飛奔下山。坐進車里時，季衍的手機收到一條加密信息：【資料已備妥，按計劃進行。——SY】

“SY？“桑渝系安全帶的手一頓，“這是...“

“你母親的名字縮寫。“季衍發動汽車，眼神復雜，“也是你設計作品上的簽名。“

車子急轉彎駛向市區，桑渝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看向季衍：“你認識我母親？“

季衍的側臉在陽光下棱角分明：“她是我母親最好的朋友。“他輕聲說，“也是...送我第一條手鏈的人。“

這個驚人的信息讓桑渝如遭雷擊。她突然想起家里那些沒有標簽的老照片，其中一張里有位戴藍色手鏈的溫婉女子，眉眼間與季衍有七分相似。

“所以當年你接近我...“

“一開始是因為你母親。“紅燈停下，季衍轉頭直視她的眼睛，“但后來...“

他沒有說完，但桑渝懂了。就像她最初是因為那道物理題答案接近季衍，卻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交付了真心。

手機突然震動，林萱發來的消息讓桑渝血液凝固：【查到了。趙明城2010年12月23日飛米蘭，24日返回。你母親去世當天值班護士是他表妹。】

季衍瞥見屏幕，握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果然如此。“

桑渝望向窗外飛逝的景色，突然覺得無比荒謬——她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十七年，卻從未真正看清它的模樣。

“去董事會。“她聽見自己說，“是時候結束這場鬧劇了。“

車子駛入金融區時，桑氏大樓前已經聚集了記者。顯然，有人提前走漏了風聲。桑渝整理好衣領，左手腕上的疤痕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銀光，像道永不褪色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