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科舉的路太難走了
- 武俠世界的時間掌控者
- 渡紅塵
- 2609字
- 2025-05-21 12:00:00
平陽縣城城西四里,有一處聞名遐邇的莊園。
早年,它叫石堡莊。
石堡莊的莊主姓石,在平陽縣可是響當當的大戶人家,跺跺腳都能讓縣城顫上三顫。
十年前,石莊主將這座莊園連同周邊五千多畝肥沃的土地,一股腦兒賣給了一個外地人。
那人姓何,然而平陽縣的百姓對這位神秘的何莊主知之甚少,沒人清楚他從何處來,也沒幾個人見過他的真容。
但大家都知道,這位何莊主絕非等閑之輩。
他神通廣大,在常州府的府城乃至整個南直隸都有著巨大的能量,可謂手眼通天。
莊園里掛滿了南直隸以及周邊官員的題字,上至威風八面的巡撫,下到掌管一方的知府,題字應有盡有。
至于小小的縣令,抱歉,還不夠格讓自己的題字掛在這莊園之中。
就這樣,雖然很少有人一睹何莊主的風采,但卻沒人敢輕易去招惹他,哪怕是平陽縣府衙的官差,面對這座莊園也得小心翼翼,不敢造次。
不過,何莊主雖然神龍見首不見尾,但這改名為碧水山莊的管事,卻在平陽縣的各處活躍異常。
管事姓許,單名一個“念”字。
雖說只是山莊的管事,但他才學非凡,四書五經信手拈來,據說還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在平陽縣文人雅士之中頗有名氣。
碧水莊園,前院花園。
日上三竿,驕陽正好,溫暖的陽光灑在花園里,百花競相綻放,仿佛在喜迎夏日的到來。
池塘旁的涼亭下,坐著兩位老人,其中一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李贄。
在李贄身前,是一位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的老人。
只見那老人頭發稀疏,頭上戴著一頂方巾帽,皮膚松弛,古銅色的肌膚如同褶皺一般,身上套著一件深秋才會穿的棉布長袍,整個人看起來飽經滄桑,卻又透著一股從容淡定的氣質。
此人正是碧水莊園的管事許念。
而鮮為人知的是,他還有另一個名字——許言!
二十多年前福州鼎鼎有名的“及時雨”。
許言是福州泉州人,李贄同樣是泉州人。
雖然李贄比許言大了十一歲,但兩人交情匪淺。
當年李贄宦游各地,家中曾得到許言的出資相助,這份恩情讓李贄一直銘記在心。
也正是因為這份交情,柳乘風才能找到許言,并成功勸他來到碧水莊園擔任管事一職。
許言揣著手,似乎有些懼怕外面的寒意,笑盈盈地看著李贄通紅的眼睛,調侃道:“看你這副模樣,莫非一晚上沒睡?”
李贄神情復雜,眼角微微抽搐,臉上寫滿了心事。
自從昨日與李陽相遇后,李贄確實一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這一夜,他腦海中思緒萬千,想了很多很多。
其一,是李陽對歷史的獨特看法。
李陽提出通過財富的流動去審視歷史,這種新穎的觀點如同一把鑰匙,打開了李贄心中一扇從未開啟的大門,徹底打破了他對歷史的固有認知,讓他看到了一個全新的視角,一個他從未想過的角度去解讀歷史的興衰變遷。
其二,是李陽的“神通”——讓時間逆流,篡改過去!
一想到這里,李贄便不由自主地瞳孔緊縮,心兒砰砰亂跳,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自己的過去是否也能被修改?
如果可以,那該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想著想著,李贄不由有些癡了,眼神變得迷離,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咕咕~~~”
一陣清脆的鳥鳴聲傳來,如同一盆冷水澆在李贄頭上,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李贄目光微凝,望著許言蒼老的面容以及身上厚實的衣物,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疑惑,忍不住問道:“當年你為什么突然放棄科舉?”
“你十七歲就考中了秀才,若是堅持下去,三十歲前必成舉人,四十歲前有望金榜題名,前途不可限量啊。”
許言愣了一下,而后灑脫地笑了起來。
他端起圓桌上的熱茶,輕輕抿了一口,感受著茶水在口中的溫度,笑盈盈地望著李贄,反問道:“為什么一定要科舉?”
李贄啞然無語,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為什么一定要科舉?
不等李贄給出答案,許言又笑了起來,神情中帶著一絲感慨。
他緩緩說道:“二十三歲前,我也沉迷于科舉,期盼著有朝一日能金榜題名,于廟堂之上揮斥方遒。”
“可二十三歲那年,我遇到了一位奇人。”
“得奇人點撥,這才明悟過來。”
“圣賢書中說,存天理滅人欲,重義輕利。可我翻開史書,那些封侯拜相的古今豪杰,千戶侯,萬戶侯,哪一個不是逐利之輩?”
“食邑千戶,食邑萬戶,家家戶戶都想要富貴永恒。”
“當官又是為了什么?”
“說是為了天下蒼生,說是為了天下太平,可到頭來幾個人為了天下蒼生,幾個人為了天下太平。”
“不都是想要向上爬,不都是想要當官的特權,想要名利嗎?”
“他們念著圣賢書,鼓吹重義輕利,到頭來全是逐利之輩。”
說到這里,許言輕咳兩聲,臉上閃過些許痛苦之色,不由捂住了小腹。
他身體并不好,已是命不久矣。
許言喘息兩聲,繼續道:“我當時很迷茫,然后就想要找到一個答案。”
“為什么,為什么大家都想要當官?”
“為什么,為什么大家都奔著當官去?”
“幾千年了,怎么好像這世上除了當官,便沒有其他更好的活路。”
李贄唇角抽搐,眼瞼微垂,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都說儒家治國,可這治國的法理,真的是儒家之道嗎?”
許言愣了一下,而后一邊拍桌子,一邊大笑起來,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他指著李贄,大聲說道:“好,好!你如今終于開悟了。”
“此前你看不上儒家,大罵理學家是‘陽為道學,陰為富貴,被服儒雅,行若狗彘’,你這話沒錯,但你只看到了表象,未曾看到內里的核心。”
許言端起茶壺,為兩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水,看著杯中氤氳的熱氣,感嘆道:“你問我當年為何不行科舉之事,原因無他。科舉這條路,太長了,長得我看不到盡頭。”
“我縱然三十歲前成為舉人,四十歲前成為進士,可之后呢?”
“除了一甲能直接得到官身,二甲、三甲還要繼續深造數年,然后還要等待地方出現空缺。”
“可即便是這樣,又能得到幾品的空缺呢?”
“尋常三甲,運氣好點能當個知縣,運氣不好只能混個副職。二甲倒是稍微強一些,但也只是極少數人能獲得好差事。”
“當今天下,聰明人何其多,誰又敢保證自己能進入二甲呢?”
“我也沒有這樣的把握。”
“我家境并不好,朝中亦無前輩提攜。”
“如此一來,躊躇一生,我最后能得到什么呢?”
“或許最好的可能,便是熬到六七十歲得一個正四品的官身,成為一方知府。”
“若是有變故,只怕全身而退都難。”
說著,許言忍不住搖頭。
最好的可能,概率又是多少吶?
李贄唇角抽搐,不由閉上了雙眼,心中感慨萬千。
這可不就是自己的一生嗎?
躊躇一生,努力拼搏,最后勉強當上了知府,卻又在官場中處處碰壁,無法立足,只能灰溜溜地退出官場,心中滿是無奈和不甘。
許言喘了口氣,休息了數秒,繼續說道:“當時我便明白了,科舉這條路太長了,看不到盡頭。”
“既然這樣,我何不換個思路,讓朝廷請我去當官,讓朝廷求著我去當官。”
“啊!”
李贄錯愕驚呼,表情瞬間變得異樣,眼中滿是震驚和困惑。
這……還能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