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糊涂就練會了？

秦正鳴眉頭一皺，只覺有些被人當猴耍了，他心中暗忖：

“這大日刀勢，老夫苦修數十載都未曾練成，若這小子真就稀里糊涂練成了這招，那老夫數十載的閉關苦修，豈不是純純放屁！”

不可能！

絕不可能！

秦正鳴面色顯有慍意，但礙于臉面，卻也不好發作，只得開口質疑：

“梁少俠，莫要框老夫了，那大日......”

老人話還沒說完，便瞧見面前的黑衣后生，反手握刀、拔刀，向前斜斬，動作連貫簡單，與他所悟刀式分毫不差。

“動作倒是一氣呵成?！?

秦正鳴點了點頭，眸中探出幾分贊許，可下一霎，夜色沉寂的院中，忽有一道白光乍現，匆匆映入老人眼中，將其眼神從贊許慢慢轉為了震驚......

話說千遍，不如親自演示一遍。

梁元聚精會神，從握刀、拔刀，再到揮斬，每一個動作都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可若將其拆分，每一個動作卻又都凝練得仿佛時間靜止，暗伏雷霆之威。

“砰——！”

院子里突然傳來一陣悶響，幾近細不可聞，可聲勢卻極沉，好似裹著棉花的千斤鐵錘，砸在空氣中，沒有聲音，只有威力。

“咔嚓！”

周遭氣流如卷，院子里的空氣略微震了一下，長刀所過之處，依次裂開一開即合的裂縫，除此之外再無變化。

梁元依然靜立院中，左手反握刀柄，長刀歸鞘，似乎從未出刀。

而其身前不遠處，卻有一道數尺深的裂縫，從地面延至臺階，直抵偏屋門前。

那裂縫如雷蛇般自院中蜿蜒爬行，一路撕裂青石、碾過臺階，明顯勢頭正足，若非梁元及時收刀，恐怕這一刀，便不只是抵在門前。

可這一刀之勢，卻還沒完。

“沙沙沙......”

但見開裂的地面，好似泥沙塌陷，在院中白光一閃而逝的同一個剎那，竟又向下再塌陷了幾寸。

梁元左手按刀，回頭看了眼老人，仿佛在說：你看，就這么練的。

“......”

秦正鳴目瞪口呆，一雙神瑩內斂的眼睛幾乎都瞪圓了，直愣愣的盯著梁元望了半晌后，才回過神來，不可思議的問道：

“梁少俠......你當真未曾得授高人指點？”

“嗯？”

梁元眉頭一皺，只覺這秦鎮守有些莫名其妙：“鎮守大人，小子方才不是說過了么，這一刀純瞎練的，算不得什么名堂。”

“......”

瞎練的......

算不得什么名堂......

秦正鳴瞪著老眼，顯然被這話給震驚到了。

他甚至覺著這廝是在拐著彎罵人。

什么叫“這一刀純瞎練的”？什么叫“算不得什么名堂”？這一刀，分明就是自己苦修數十載，卻毫無進展的大日刀勢！

若非梁元這廝修為不夠。

否則....

這一刀，怕是真要斬出一輪大日！

秦正鳴的胡須在夜風中微微顫抖，也不知是怒意翻涌，還是喜不自勝。

他盯著那道蜿蜒如蛇的刀痕，喉結上下滾動了四五次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錯不了的，這一刀......正是我突破八品的契機......”

“梁少俠......不，梁小友，不知你可否指點老夫這一刀神意?！?

“嗯？”

梁元聞言一愣，只覺有些如墜云霧。

這一刀......分明是他白嫖的秦老，怎么這會兒，反倒是對方死皮賴臉的求請賜教？

“秦老......”

梁元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本以為秦鎮守先前所問，是因為沒瞧出這一刀是偷師而來，便隨便搪塞了幾句，卻沒想到自己在對方眼中，竟成了個無師自通的香餑餑。

秦正鳴見對方遲疑，生怕梁元拒絕，便連忙上前一步，語氣誠懇至極：

“梁小友，老夫一生癡于刀道，卻始終不得刀勢真意。

今日見梁小友信手拈來，必是天賦異稟，還望小友不吝賜教！”

“鎮守大人言重了?！?

梁元抱拳回敬一禮，道：“不是小子不愿，只是....在下才學疏淺，實在是不知該怎么教啊......”

秦正鳴眉頭一挑，眼見事情有所轉機，不由暗暗一喜。

“小友無須多慮，只須老夫日后登門求教，小友愿施展此刀，能叫老夫在一旁觀摩便好?！?

秦正鳴捋了捋霜白的胡須，眼中精光閃爍：“若是小友不棄，老夫必當以禮厚報?！?

梁元聞言，心中哭笑不得。

他本就是偷師秦老，哪曾想反被對方當成了高人，急急求請指點賜教。

但眼下這情形，若再推辭，反倒顯得自己有些矯情。

“既然鎮守大人有此所需，那晚輩自當盡力而為。”

梁元略一沉吟，抱拳回應了對方的一片誠心。

秦正鳴聞言大喜過望，連連點頭道：“好！好！好！梁小友果然性情中人，真真爽快！”

談笑間，秦正鳴看著院中那道氣勢未散的猙獰刀痕，心中激蕩難平。

數十年的瓶頸，今日終見曙光，如何能不叫他欣喜若狂？

“沙沙沙......”

夜風拂過，院中落葉飛揚。

秦正鳴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激動，鄭重道：“那老夫明日便來叨擾，還望梁小友莫嫌老夫煩擾?！?

梁元無奈一笑：“鎮守大人客氣了。”

“理應如此?！鼻卣Q笑著拱手，忽地一拍腦門，霜白的眉毛神采飛揚：

“嘿，瞧老夫這記性！”

說著，秦正鳴從袖中取出一方紫檀木匣，匣身暗紋流轉，顯非凡品。

“此物名為「龍涎香」，以其滴入水中沐浴，有洗筋伐髓，打熬氣血之效，若是福緣深重，還有授得氣力類的「福蔭」，權當老夫贈予小友的見面禮?！?

“這......”

梁元剛要推辭，木匣便已被一雙血氣雄渾的大手，硬塞進了懷中。

他正要開口說話，可指尖觸及木匣時，卻又敏銳察覺到匣面有細微的靈力波動。

嘶......

這哪是什么天材地寶。

這分明是授了「福蔭」的先天匠物！

“難怪說福緣深重之人，會從中得獲福蔭，原來這本就是藏了福蔭的先天匠物?！?

梁元低眉沉思，只覺這份見面禮實在太過貴重。

可看著秦正鳴熱切的眼神，他又不得不道謝一聲，將這“薄禮”收好。

夜色凝重，墨云沉浮。

梁元站在光影交錯的院中，看著秦正鳴漸行漸遠的背影，只覺有些像是在做夢。

他分明是偷師者，卻反被苦主視為小友，這種極度反差的割裂感，實在叫人唏噓不已。

尤其......

當他收下這一匣龍涎香時，總有種白吃又白拿的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