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醉仙記憶
“三界交匯處“比想象的更加荒涼。
陰陽雙玉指引的方向，是一片寸草不生的戈壁。狂風卷著砂石呼嘯而過，在裸露的巖層上刻出千奇百怪的形狀。遠處，三座呈品字形分布的黑石山格外醒目，正是雙玉感應最強烈的地方。
“那就是目的地？“趙鐵匠瞇眼遠眺，懷里的小荷仍在昏睡。
秦風點頭，手臂上的銀色紋路已經蔓延到肩膀，帶來陣陣刺痛。自從古廟遭遇后，這些紋路就開始自主吸收他體內殘留的血魔陰氣，每吸收一分，紋路就擴大一分，力量也隨之增強。
柳晴兒憂心忡忡地看著他：“還能堅持嗎？“
“必須堅持。“秦風握緊太虛玄女劍。劍身傳來微弱的共鳴，似乎在回應他的決心。
走近黑石山，才發現三座山中間凹陷成一個碗狀谷地，寸草不生的地面上刻著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陰陽魚眼處各有一個石臺。
“醉仙冢...“小荷突然醒來，第三人格占據主導，聲音空靈，“不是墳墓，而是記憶之冢。“
她從趙鐵匠懷中輕盈躍下，赤腳走向陽魚石臺。令人驚訝的是，她每一步落下，都有淡淡的銀光泛起，與地面產生奇妙的共鳴。
“這孩子越來越不對勁了。“趙鐵匠低聲道。
秦風也有同感，但眼下別無選擇。他跟上前去，發現陽魚石臺上放著一個紫金葫蘆——與獨眼婆和雕像手中的一模一樣。
小荷——或者說她體內的第三意識——輕輕撫摸葫蘆：“楚忘憂將記憶封存在此，唯有陰陽雙玉合璧才能開啟。“
“雙玉合璧？“柳晴兒疑惑道，“但它們現在互相排斥...“
“因為不完整。“小荷轉向秦風，“你體內的'本我'之力，是最后一塊拼圖。“
秦風若有所思。自從祭壇事件后，他確實感到與雙玉之間建立了某種新的聯系。他取出天衍玉和青玉，將它們放在石臺上。
兩塊玉立刻劇烈震動，表面浮現出細密的裂紋。秦風本能地伸手按住它們，手臂上的銀色紋路突然亮起，銀藍靈力順著手臂流入雙玉。
驚人的一幕發生了——雙玉在銀藍靈力的包裹下逐漸軟化，最終融合成一團液態光球，然后重新塑形，變成一面古樸的銅鏡！
“三生鏡的碎片...“柳晴兒認了出來，“不，是更原始的狀態。“
銅鏡表面模糊不清，但隱約能照出人影。當秦風看向鏡面時，里面映出的不是他現在的樣子，而是一個手持錘子、正在鍛造什么的身影。那人抬頭一笑，赫然是秦風自己的臉！
“這是...我？“秦風駭然。
“不，是打造陰陽雙玉的人。“小荷輕聲道，“也是最初的'本我'載體。“
沒等秦風細想，銅鏡突然射出一道光芒，照向陰魚石臺。石臺轟然開裂，露出一個地洞，有階梯通向深處。
“記憶之路。“小荷說，“走下去，你們會看到被遺忘的真相。“
秦風與柳晴兒對視一眼，默契地同時邁步。趙鐵匠想跟上，卻被小荷攔住：“只有他們能進去。那里面的記憶...對其他人是致命的。“
階梯蜿蜒向下，墻壁上鑲嵌著會發光的晶體，提供微弱照明。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酒香，越往下越濃。
終于，階梯盡頭是一個圓形石室。中央懸浮著一團霧氣，內部電閃雷鳴，仿佛在演繹什么。四周墻壁上掛滿了畫像，全是同一個人不同時期的模樣——從意氣風發的青年，到滄桑落魄的老者，無一例外都帶著標志性的紫金葫蘆。
“師父...“秦風輕聲道。這些畫像記錄的分明是楚忘憂的一生。
柳晴兒走向中央的霧團：“這應該就是被封存的記憶。“
秦風伸手觸碰霧團，剎那間，整個石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栩栩如生的三維畫面：
三百年前，天鏡湖畔。太虛真人手持太虛玄女劍，劍尖直指楚忘憂胸口！玄女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令人震驚的是，持劍的太虛真人眼中流著血淚，表情痛苦至極。
“為什么...“楚忘憂沒有反抗，只是悲憤地質問，“你寧可相信那個預言，也不信三百年的友情？“
“對不起...“太虛真人聲音嘶啞，“我看到了未來...只有這樣才能阻止更大的災難...“
記憶畫面突然跳轉。同一個地點，時間似乎倒流了片刻。玄女掙扎著爬起，將一塊玉佩塞給楚忘憂：“師兄...記住...不是他的錯...是'它'在操控...“
畫面再次變換。這次是楚忘憂獨自跪在湖邊，將玄女給的玉佩一分為二，注入畢生功力。他的右手小指在施法過程中齊根斷裂，卻渾然不覺。
“清瑤...太虛...我會找到辦法救你們...哪怕要等三百年...“
記憶如走馬燈般繼續變換。楚忘憂走遍天下，尋找復活摯友的方法；他發現太虛真人的“三位一體“理論存在致命缺陷；他將自己的部分記憶封存在三界交匯處...
最后一段記憶最為模糊，似乎被某種力量刻意干擾。只能隱約看到楚忘憂站在一個嬰兒前，將兩半玉佩分別放在嬰兒和另一個女孩襁褓中。
“秦風...柳晴兒...“記憶中的楚忘憂喃喃自語，“這一世...一定要做出不同的選擇...“
霧氣突然消散，石室恢復原狀。秦風渾身冷汗，那些畫面中的情感太過強烈，幾乎沖垮他的理智。
“所以...師父早就知道...“他聲音發顫，“我們是太虛和玄女的...“
“轉世？不完全是。“柳晴兒眼中銀芒閃爍，玄女記憶正在蘇醒，“更像是...種子。太虛真人預見到了某種未來，和玄女共同制定了這個計劃。楚前輩是執行者，也是變數。“
秦風想起銅鏡中看到的那個與自己容貌相同的打造者：“那最初的'本我'又是誰？“
柳晴兒剛要回答，整個石室突然劇烈震動！頂部碎石紛紛墜落，墻壁上的畫像接二連三地自燃。
“不好，記憶被讀取后，這里要塌了！“柳晴兒拉起秦風就往回跑。
二人剛沖上階梯，身后的石室就轟然塌陷。一股強大的沖擊波將他們推出地洞，重重摔在外面的地面上。
趙鐵匠和小荷連忙上前攙扶。令人驚訝的是，小荷此刻的眼神既不是本我的天真，也不是第三意識的冷靜，而是一種混合了悲傷與決然的復雜情緒。
“玄女...分魂...“她輕聲道，聲音空靈得不似人類，“記憶...完整了...“
柳晴兒震驚地看著她：“你是...玄女前輩？“
“一縷分魂而已。“小荷——現在或許該稱她為玄女分魂——平靜地說，“當年我預感到危機，暗中分離出一部分魂魄藏在貼身玉佩中。師兄...楚忘憂發現后，將這部分魂魄溫養起來，等待時機。“
秦風想起記憶畫面中玄女塞給楚忘憂的玉佩：“所以第三意識其實是...“
“保護機制。“玄女分魂點頭，“為了保護這孩子，也為了引導你們。現在我的使命即將完成。“
她指向秦風手中的銅鏡：“三生鏡的原始形態，能照見真實。用它去看太虛玄女劍。“
秦風依言舉起銅鏡，對準太虛玄女劍。鏡中映出的不是劍身，而是一團糾纏不清的光影——銀白、血紅、銀藍三色交織，彼此爭斗。
“三位一體失衡了。“玄女分魂解釋，“太虛的善念、血魔的惡念、本我的純粹，本該平衡共存，但現在惡念過強，壓制了其他兩者。“
“那該怎么辦？“柳晴兒急切地問。
“找到平衡點。“玄女分魂看向秦風手臂上的銀色紋路，“你的'本我'之力正在進化，但它需要引導。去最初的地方...“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身形也開始透明化。
“等等！最初的地方是哪里？“秦風追問。
“太虛...誕生處...“玄女分魂艱難地維持形態，“但小心...血魔也在找那里...“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徹底消散。小荷身體一軟，倒在地上。柳晴兒連忙檢查，確認她只是昏迷，體內血魔殘魂似乎也被暫時壓制了。
“太虛誕生處...“趙鐵匠撓頭，“那是什么地方？“
秦風突然想到什么，取出銅鏡再次查看。鏡面現在顯示的不再是鍛造場景，而是一座云霧繚繞的山峰，山頂有棵巨大的銀杏樹。
“我見過這棵樹！“柳晴兒驚呼，“在青云鎮！就是刻著'楚&清'的那棵！“
秦風心頭一震。所有線索都指向青云鎮——楚忘憂與玄女留下記號的地方，也是他們這次旅程的起點。
“我們得回去。“他站起身，卻突然一個踉蹌。手臂上的銀色紋路不知何時已經蔓延到胸口，帶來撕裂般的疼痛。
柳晴兒扶住他，玄陰之力自動流轉，試圖緩解痛苦。兩股力量接觸的瞬間，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銀藍靈力與玄陰之力交融，形成完美的循環，紋路的擴張立刻減緩。
“有效！“柳晴兒驚喜道。
秦風也感到疼痛減輕，但心中的疑惑更深了。玄女分魂提到的“太虛誕生處“，銅鏡中看到的銀杏樹，楚忘憂被封印的記憶...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么？
趙鐵匠背起小荷：“先離開這鬼地方再說。天色已晚，找個地方扎營吧。“
四人離開三界交匯處，在戈壁邊緣找了個避風處休息。夜幕降臨，秦風坐在篝火旁，反復查看銅鏡。鏡中的畫面偶爾變化，但始終圍繞那棵銀杏樹。
柳晴兒坐到他身邊，輕聲道：“在想什么？“
“記憶中的畫面。“秦風低聲回答，“太虛真人為什么要用劍指著師父？他們不是摯友嗎？“
柳晴兒搖頭：“我不認為那是真正的太虛。記得玄女說的嗎？'不是他的錯，是它在操控'。這個'它'指的可能是...“
“血魔？“秦風接口，“但血魔不是被封印了嗎？“
“也許...血魔比我們想象的更早存在。“柳晴兒推測，“太虛真人發現被某種力量操控，才決定與玄女實施那個計劃。“
秦風想起祭壇下看到的記憶碎片——太虛真人跪在玄女尸體旁，身后站著那個與他輪廓相同的“第三人“。如果那不是善念化身，又會是誰？
“我們遺漏了什么...“秦風喃喃自語。
就在這時，銅鏡突然劇烈震動，鏡面浮現出一行字：“樹下有答案，壺中有真相。“
“樹和壺...“柳晴兒思索道，“銀杏樹和紫金葫蘆？“
秦風點頭：“看來青云鎮之行不可避免了。“
夜風嗚咽，如同三百年前那場悲劇的回響。秦風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真相還是更大的謎團，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一切的起點，也是終點。
篝火漸弱，秦風無意間瞥見銅鏡中的自己。那一瞬間，鏡中人似乎對他露出了一個不屬于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