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月焚城

皓月當空，銀輝如水般傾瀉在青州城的青瓦白墻上。

秦風蹲在秦府最高的藏書閣屋頂，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雙手枕在腦后，望著滿天繁星發呆。

“十六歲生辰，就給我一包桂花糖打發？老頭子也太摳門了。“他嘟囔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繡著青蓮的錦囊，倒出幾粒晶瑩剔透的糖果。

月光下，糖果泛著琥珀色的光澤。

“就知道你在這兒。“

清脆如鈴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秦風不用回頭，嘴角已經不自覺地上揚。

“晴兒，你怎么來了？“他故作鎮定，卻悄悄把剩下的桂花糖藏進袖中。

柳晴兒一襲淡青色長裙，輕盈地躍上屋頂，在他身邊坐下。月光為她精致的側臉鍍上一層銀邊，長睫毛在臉頰投下淺淺的陰影。

“聽說某人因為收到桂花糖不高興，我來看看這個沒良心的小混蛋。“柳晴兒眨眨眼，變戲法似的從袖中取出一個木盒，“給，真正的生辰禮。“

秦風迫不及待地打開，里面靜靜躺著一枚青玉玉佩，上面刻著一個小小的“風“字，做工不算精致，卻透著用心。

“這是...你親手刻的？“秦風瞪大眼睛。

柳晴兒臉頰微紅：“練手之作，不喜歡就還我。“

“誰說不喜歡！“秦風一把將玉佩系在腰間，得意地晃了晃，“從今往后，這就是我秦大少的標志了！“

“臭美。“柳晴兒輕啐一口，忽然指著天空，“快看！“

秦風抬頭，只見原本皎潔的明月竟漸漸染上一層血色，如同被鮮血浸透。

“血月...“秦風臉色驟變，猛地站起身，“不好！祖父說過，血月現，大兇之兆！“

幾乎同時，秦府四周響起急促的鐘聲。

“敵襲——！“

凄厲的喊聲響徹夜空，緊接著是震天的喊殺聲。秦風看到遠處城墻方向火光沖天，無數黑影如潮水般涌向秦府。

“晴兒，快回去！告訴柳叔叔立刻關閉府門，任何人不得出入！“秦風一把抓住柳晴兒的手腕，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

“那你呢？“

“我去找祖父！“秦風從屋頂一躍而下，回頭喊道，“記住，無論發生什么，千萬別出來！“

柳晴兒還想說什么，一道黑影突然從她身后掠過。秦風瞳孔驟縮，幾乎是本能地撲上前，將柳晴兒推開。

“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格外清晰。秦風低頭看著胸前透出的劍尖，鮮血迅速染紅衣襟。

“秦...風...“柳晴兒臉色煞白。

黑影顯出身形，是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男子，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

“秦家小少爺，把天衍玉交出來，可以給你個痛快。“黑衣人聲音沙啞。

秦風咳出一口血，卻笑了：“原來是為了那塊破石頭...咳咳...你們這些人，連搶劫都不會挑時候嗎？“

黑衣人眼中寒光一閃，正要抽劍，突然身體一僵。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到一截劍尖從自己胸口穿出。

“動我孫兒，找死。“

蒼老卻威嚴的聲音在黑衣人身后響起。黑衣人還未來得及回頭，整個身體便如瓷器般碎裂，化作一灘黑血。

“祖父！“秦風踉蹌著后退幾步，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住。

秦戰天，秦家當代家主，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此刻眼中燃燒著滔天怒火。他伸手在秦風傷口上一抹，血立刻止住。

“風兒，聽我說。“秦戰天語速極快，“今夜三大家族聯合城外勢力圍攻秦府，目標是我秦家祖傳的天衍玉。你立刻帶著玉從密道離開，去青陽山脈找一位叫'老酒鬼'的前輩。“

“我不走！我要和家族共存亡！“秦風咬牙道。

秦戰天一巴掌扇在秦風臉上：“糊涂！你活著，秦家才有希望！記住，今時萬木焚毀盡，他朝必迎春風起！“

說罷，不容分說地將一枚溫潤的白玉塞入秦風懷中，又扯下自己腰間的一塊令牌交給他。

遠處喊殺聲越來越近，火光已經照亮半邊天空。

“帶柳家丫頭一起走！“秦戰天猛地推了秦風一把，轉身面向涌來的敵人，白發無風自動，“老夫今日就讓你們知道，什么叫焚天戰訣！“

滔天烈焰從秦戰天體內爆發，瞬間席卷半個秦府。秦風最后看到的，是祖父如戰神般沖向敵群的背影，和那滿頭的白發在火中飛舞...

“走！“秦風強忍淚水，拉起嚇呆的柳晴兒，沖向家族密道。

當他們從城外密道出口爬出時，整座青州城已經陷入火海。秦風跪在山坡上，看著生活了十六年的家園在烈焰中化為灰燼，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秦風...“柳晴兒輕聲喚道，卻不知該說什么。

“晴兒，你回家吧。“秦風站起身，聲音平靜得可怕，“接下來的路，我一個人走。“

“不行！我...“

“聽我說！“秦風打斷她，“柳家現在很安全，因為他們不知道你和我的關系。但你若跟我走，不僅你有危險，柳家也會受牽連。“

柳晴兒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秦風從懷中取出那枚還帶著體溫的青玉玉佩，鄭重地掛在脖子上：“你的心意我收下了。等我足夠強大，一定會回來找你。“

說完，他轉身走向黑暗的山林，背影決絕而孤獨。

柳晴兒望著他遠去，突然喊道：“秦風！我等你！你若不來，我就去找你！一輩子都找！“

少年的身影微微一頓，沒有回頭，只是舉起手揮了揮，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三個月后，青陽山脈深處。

衣衫襤褸的秦風艱難地在雪地中跋涉，懷中天衍玉散發微弱的熱量，是他唯一的溫暖。饑餓、寒冷和傷勢已經讓他瀕臨極限。

“老酒鬼...到底在哪...“秦風眼前開始發黑，一頭栽倒在雪地中。

恍惚間，他聞到一股酒香。

“嘖嘖，現在的年輕人，連雪地都能睡這么香？“

秦風努力睜開眼，看到一張胡子拉碴的大臉湊在面前，手里還拿著個酒葫蘆。

“您...是老酒鬼前輩嗎？“秦風虛弱地問。

“老酒鬼？誰給我起這么難聽的外號？“那人撓撓頭，突然眼睛一亮，“等等，你該不會是秦戰天那老小子的孫子吧？“

秦風用盡最后力氣，從懷中掏出祖父的令牌。

那人接過令牌，表情突然嚴肅起來：“還真是...小子，你爺爺呢？“

“祖父他...為了掩護我...“秦風聲音哽咽。

“明白了。“老酒鬼嘆了口氣，仰頭灌了一大口酒，“從今天起，你就跟著我吧。不過事先說好，我這個人教徒弟全看心情，你能學多少算多少。“

秦風掙扎著爬起來，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弟子秦風，拜見師父！“

“行了行了，我最煩這些虛禮。“老酒鬼擺擺手，卻悄悄抹了抹眼角，“記住啊，在我這兒只有三條規矩：第一，不準偷喝我的酒；第二，不準比我起得晚；第三...“

他頓了頓，露出狡黠的笑容：“不準長得比我帥！“

秦風一愣，隨即和老人一起大笑起來，只是笑聲中，多少帶著未干的淚水。

在遠處的山巔，血月依舊高懸，仿佛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視著人間的悲歡離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