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駕風而行,張溫心中激動的難以言表。
未修煉時,他來往出行要么靠腿,要么靠屬下使攝法裹挾。
即便是后來修煉出了法力,也只能簡單用一些神行之法,或者蹭下屬的妖風駕乘。
哪里有自己駕風來的瀟灑快意?
就這樣,他一路乘風飛行,來回不知數趟、所行不知數里,直到過足了癮頭,才返回到驛館之中。
二從人見其乘風歸來,皆拱手恭賀。
張溫笑道:“此后再不必拖累爾等了?!?
豬剛鬣與敖真知其玩笑,皆不以為意,正欲打趣幾句之時,又忽見一金甲神將駕祥云從天而降。
敖真和豬剛鬣頓時有些發懵。
而張溫則是認得神將尊顏,忙行禮參拜。
為免騷亂,神將在半空中隱下身形,閃身間便走到房中,來到張溫身前還禮道:“使者,又見面了。”
張溫問道:“神將此來何干?”
神將笑道:“與上次一樣,奉瘟癀宮揚靈公之命,特來賞賜?!?
張溫神色一僵,心中疑道:“天庭才降下賞賜,怎么揚靈公也來行賞了?”
但無論如何,有賞賜便是好事,遂壓下疑惑,轉為笑臉相迎。
那神將倒也干脆,省去一眾繁瑣,直接將揚靈公賞賜之物取了出來,對張溫道:
“靈公賞你‘保生丸’兩粒。
此藥乃蛟、蛇二將體內煉化出的神藥,只要壽數未盡,一粒入腹,百病全消。
另有‘發瘟匣’一方。
靈公有言,你那一身芥子瘟蟲雖奇異非常,但終究是陰毒之物,不可久傍于身,否則將擾你修行。
這‘發瘟匣’乃溫養之器,你可將芥子瘟蟲置于其中溫養,以足其靈性?!?
說著,便將兩粒丹藥、一個木匣交予張溫。
未待張溫言謝,神將又道:“靈公也知你收了兩個妖王作隨從,便另賜其仙釀十壺、各色瓜果若干,以酬其一路辛勞護持之意。”
話畢,抬手一揮,這些賞賜之物便憑空出現在幾案之上。
二從人大喜,趕忙與張溫一齊致謝。
謝罷,張溫忍不住問道:“神將可知靈公因何降賜?”
神將道:“使者立下功勞,令陛下龍顏大悅,靈公因此也得了賞賜,便差我下界再賞使者?!?
聞此,張溫了然,暗笑道:“敢情是揚靈公沾了自己的光?!?
送別了神將后,豬剛鬣喜道:“這真是想什么來什么,先前還覺天庭賞賜之物好是好,就是無法飽腹。
緊接著這神將就送來了這些個仙酒瓜果,足夠俺老豬吃個滾瓜肚圓了!”
敖真急道:“這些吃食是賞賜我倆的,怎好教你獨占?
再說了,若是沒有先生,我等何來這些賞賜?”
說罷,急行上前,將大半仙酒瓜果攬進了自己懷中。
豬剛鬣羞惱,欲要搶奪,敖真不從,二人怒目相視。
見此情形,張溫不由搖頭失笑,也不制止二人打鬧,反倒是自顧自的把玩起了手中的“發瘟匣”。
片刻后,三人收拾好行禮走出了驛館。
路上,敖真問道:“先生,我等往何處去?”
張溫道:“往病患多處去。”
敖真又問:“何處病患多?”
豬剛鬣接茬道:“自然是醫館之中病患多。”
敖真扶額無語。
卻見張溫笑道:“這廝說的倒也不錯。
不過除了醫館之外,病患最多的還要屬那些窮苦之人的聚居之處?!?
在這個醫療不發達的時代,很多人患病而不自知。
有些人即便是知道自己患病,也不愿意去醫館醫治。
因為看病求診是要花錢的,而大多數平民,根本掏不起診費、藥費。
這些都是張溫在桐國總結出來的經驗。
而他之所以能在桐國備受尊重,不光是因為他醫術高超、手到病除,更多的是因為他幾乎不收診費......
舒國的國土面積要比桐國大上不少,但跟桐國一樣,都屬于是大周的邊緣封國。
是以,國中貴族、富戶多居于中、西兩部較為安全的地帶,而貧苦黎庶就只能住在毗鄰吳越不毛之地的東部。
三人穿過中城一路東行,不多久,便至城東郊野。
此間地,村落眾多,人口尤為密集。
但其間境況,卻與繁華的城西之地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抬眼望去,可謂滿目破敗。
只見眼前景象:
孩童無衣赤身走,販夫拉車無馬牛;
織女欲紡無絲線,巧婦無米難為粥。
土墻將傾無錢修,茅草難擋冷風颼;
惡人至此也垂淚,盜賊舉目無可偷。
豬剛鬣見此情形,不由咧嘴道:“本以為桐國漁夫家就已經夠窮了,未料到此間人竟猶有甚之......”
張溫道:“那就說明我等來對了地方。”
言畢,遂教二從人打起幡子,自己則換上了先前行醫的那身裝扮,一行人擇小路往近前村落中走去。
方至村口,便有幾名光腚小童遠遠的圍了上來,顯然是對這些不速之客有些好奇。
因為這地方太窮了,平時很少有生人過來。
張溫淡淡一笑,也不驅趕,教豬剛鬣從包袱中掏出幾塊干餅子,掰碎了分給他們。
小童們怯怯的接過干餅,也不言謝,只是小心的瞟了三人一眼,然后便飛快的將餅子塞進了嘴里,似乎生怕三人反悔。
唯獨有一名年齡稍大些的男童沒吃,而是趁別人不注意時,偷偷將餅子藏在了懷中。
張溫見狀,指著他問道:“別人都吃了,你為何不吃?”
那男童頓時一慌,撒丫子便跑,卻被豬剛鬣眼疾手快的拽住了脖領子,提溜著提了回來。
男童明顯很怕,但還是很硬氣的紅著眼道:“你給的便是我的,你管我怎地?”
卻見另一名小童嘻嘻笑道:“他死了爹,又沒了娘,只有一個妹妹臥病在床,他要把餅子留給他妹妹!”
三五歲的小屁孩,哪來的什么共情?
所以這種悲慘境況,便以如此輕描淡寫的嬉笑口吻給說了出來。
那男童被戳穿,也不急、也不惱,只是用力的將干餅攥在手心,似乎對這樣的言語早已習以為常。
張溫心生惻隱,微微嘆了口氣,問道:“你叫什么?”
那男童頭也不抬道:“我沒叫啊!你想打就打吧,餅子是不會還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