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鎮飄著細雪,江無涯裹著狐裘坐在茶樓二層。炭盆里埋著的七星海棠正緩慢釋放迷煙,他數著第七個打哈欠的茶客倒下,指尖在桌面敲出《廣陵散》的節拍。東街當鋪傳來銅錢落地的脆響,這是鎮北侯府暗衛交接的暗號。
“客官,您要的明前龍井。“小二躬身遞來青瓷盞,袖口銀線繡著三瓣梅。江無涯嗅著茶湯里混入的鶴頂紅,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濺落的血珠染紅窗紙。當暗衛的刀鋒刺穿屏風時,他恰好被咳喘帶著撲向樓梯——這是今日第三次“意外“避開殺招。
西市鼓樓傳來戌時更響,江無涯拐進幽暗巷弄。青石板上凝結的冰晶突然碎裂,七道黑影從屋檐倒墜而下。他踉蹌撞翻餛飩攤,滾燙的湯水潑在殺手臉上。藏在竹筷里的化骨粉遇熱升騰,巷中頓時響起皮肉消融的滋滋聲。
“先生好手段?!疤K映雪抱著焦尾琴立在月光里,素白披風上銀線繡著流云紋,“不過用三陰絕脈當誘餌,就不怕假戲真做?“
江無涯抹去嘴角血漬,袖中玄天鑒映出她丹田處盤旋的冰鳳虛影。三百年前他在北淵埋下的那枚鳳卵,竟真被她煉成了本命靈獸。風雪突然變得粘稠,他察覺四周空間被琴音封鎖,袖口暗藏的破界符卻紋絲不動。
“姑娘認錯人了?!八统龊罡钆?,“老朽只是...“
琴弦震顫打斷辯解,蘇映雪指尖凝出冰棱:“三百年前你用半顆金丹救我,如今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她突然扯開衣襟,鎖骨處赫然是相同的守宮砂印記,只是朱砂里滲著金絲。
江無涯瞳孔驟縮。當年為掩蓋輪回印,他特意將陣法刻成守宮砂模樣。蘇映雪身上的印記流轉著梵文,分明是佛門大能加持過的往生咒。茶樓方向突然傳來爆炸聲,他趁機捏碎藏在后槽牙里的替身傀儡,真身已遁入地脈。
三十年前,北淵魔宮。
江無涯戴著青銅面具,在血池邊調制蠱蟲。石臺上捆著的少女渾身是傷,眼中卻燃著倔強的火。這是他第七次試驗轉輪印,前六個試驗品都在咒文完成的瞬間爆體而亡。
“殺了我!“少女嘶吼,腕間鐵鏈被掙得嘩啦作響。江無涯充耳不聞,將淬過龍血的銀針刺入她膻中穴。當轉輪印在少女胸口浮現時,窗外突然射來三道追魂釘,他反手抓過少女擋在身前。
玄冥老祖踏著黑云破窗而入,枯爪直取江無涯天靈蓋:“師兄好狠的心腸。“少女在兩人掌風間炸成血霧,江無涯借著氣浪倒飛,袖中灑出的蠱蟲化作漫天星火。整座魔宮開始崩塌,他躍入血池前瞥見玄冥老祖腰間玉佩——刻著與他面具相同的饕餮紋。
三日后,江無涯在亂葬崗重塑肉身。腐尸堆里傳來微弱的喘息,那個本該死去的少女正用斷劍挖墳。她胸口轉輪印泛著幽光,竟自行吸收陰氣修復傷勢。江無涯蹲在樹梢看了整夜,黎明時分將《九轉輪回訣》丟在她腳邊。
此刻在白鷺鎮地脈中穿行的江無涯突然心悸,三百年前種在少女識海的情蠱傳來波動。蘇映雪竟能操控情蠱反噬,琴音順著地脈窮追不舍。他咬破舌尖噴出血霧,血珠在空中結成往生門符印,卻撞上提前布好的梵音結界。
“當年你教我破陣要攻其必救?!疤K映雪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此刻鎮北侯世子正在城南別院接受'治療',你說他的蛟龍魂能撐幾時?“
城南別院籠罩在藥霧里,世子渾身插滿金針。江無涯留下的藥方需要玄陰草作引,此刻侯爺暗衛正與合歡宗弟子在棲霞嶺廝殺。蘇映雪故意將戰場引向別院,就是要逼江無涯現身救人。
“首座,血池有變!“紫衣女修御劍而來,手中追魂盤裂開蛛網紋。蘇映雪撥動琴弦加固結界,神識卻探向百里外——合歡宗禁地的血池正在沸騰,玄陰之體男童周身浮現血色咒文,正是江無涯三百年前刻在魔宮石壁的煉魂陣。
江無涯從地脈遁出時,恰好看見世子丹田處的蛟龍魂暴走。他假裝驚慌撲向床榻,袖中暗藏的傀儡符卻貼在地面。當蛟龍魂沖破屋頂時,整座別院突然亮起星斗圖案——這是他在茶樓咳嗽時,用血珠布下的二十八宿封魔陣。
“你要蛟龍魂,我要玄陰草?!敖瓱o涯傳音入密,手中銀針刺向世子涌泉穴。蛟龍魂發出痛苦嘶吼,卻被星宿鎖鏈拖向陣眼。蘇映雪琴音陡轉,別院地底鉆出萬千冰刺,卻在觸及江無涯衣角的瞬間化作春水。
玄冥老祖的獰笑突然響徹夜空:“找到你了!“遮天巨掌拍碎結界,魔氣將星宿陣紋腐蝕大半。江無涯嘴角微揚,他故意泄露氣息等得就是這一刻。當玄冥老祖抓住他肩膀時,世子體內突然爆開血光——那蛟龍魂早被替換成合歡宗長老的元嬰。
蘇映雪看著沖天而起的血柱,終于明白江無涯的算計。他不僅要挑起鎮北侯府與合歡宗死斗,還要讓玄冥老祖背上殺害正道修士的罪名。當各方勢力在別院混戰時,真正的玄陰草已被調包送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