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一名小牧師而已，以你的能力，根本沒有辦法處理混沌侵蝕的事件。”

蘇恩的指尖輕輕拂過窗臺上凝結的雨珠，他似乎沒有聽出來瑟蕾娜語氣中的不滿一樣。

“先知大人應該清楚，被混沌侵蝕的人就像被困在荊棘籠里的鳥，越是掙扎，尖刺扎得越深。“

“一開始公爵身上的黑痕不多，我幻想著自己可以將其慢慢融化，看上去也是如此。”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經驗，太小瞧混沌。”

“因為從小對于混沌的感知異于常人的緣故，可以說混沌是陪伴著我長大的。”

“我自以為對它很熟悉，可以憑借著自己的能力，替艾米拉公爵緩解痛苦。”

窗外突然炸響驚雷，蘇恩垂著頭，潮濕的金發黏在頸側。

“沒想到黑痕并沒有消失，只是換了個位置扎根，而我還來不及想出解決辦法。”

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的鎖骨，但很快便又收手。

瑟蕾娜看向蘇恩，神情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如果可以她希望是自己看錯了！

瑟蕾娜敏銳地捕捉到蘇恩鎖骨處的異樣。

好似有黑痕游動！

這符合《混沌病理學》第七章記載的“替罪羊“癥狀——將患者體內的混沌侵蝕轉移到自身上。

這一刻她覺得蘇恩瘋了！

他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蘇恩，你為艾米拉公爵做的可不僅僅只是念一些禱告那么簡單。”

瑟蕾娜開口提醒蘇恩，神情中充滿了警惕。

現在的蘇恩，與一個隨時就會引爆的定時炸彈并沒有什么區別。

真有人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嗎？

對一個非親非故的人，連命都不要了。

瑟蕾娜總覺得整個過程中透露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詭異。

被混沌困擾的公爵，不顧一切舍己為人的牧師，到底還有哪里的細節漏了呢？

蘇恩沒有正面回答瑟蕾娜的問題，而是慨嘆。

“現在想來，艾米拉公爵當時的笑容像是在釋懷。”

“為什么判定為釋懷？”

瑟蕾娜眉頭微皺，開口問道。

“公爵大人心向光明，卻被黑暗侵蝕靈魂；追隨自由，卻被禁錮于輪椅之上。”

“世人避她如蛇蝎，僅僅靠我一個人理解她是遠遠不夠的。”

“我們無法代替她去寬恕那些不可言說的苦痛，不論做出什么決定，都是她隨心而發的結果。”

“如今的結果，又怎么不算一種解脫呢？”

瑟蕾娜沉默片刻，反問蘇恩。

“艾米拉公爵把遺產90%都留給你，這也屬于解脫的一環嗎？”

蘇恩微微笑(#^.^#)

“瑟蕾娜小姐，您認為財富給公爵大人帶來了什么？”

瑟蕾娜沒有過多思考，很自然的說道：

“龐大的莊園，日進斗金的金礦，那么多人前前后后圍著她轉。即便雙腳殘疾，年過四十，卻看不到歲月的痕跡。”

“如此養尊處優，還不夠嗎？”

蘇恩搖了搖頭：“可是這樣卻買不到一個愿意真心理解她陪伴她服侍她的人。”

這話說得！

一直陪在艾米拉身邊的人不就是蘇恩嗎？

怎么，在蘇恩心里，自己不是人嗎？

蘇恩好似看破了瑟蕾娜內心的想法，直言不諱地說：

“瑟蕾娜小姐，我不要錢。如果您需要的話，同樣可以盡情使用我。”

就這么被蘇恩瞇瞇眼地看穿了，瑟蕾娜感到有些氣急敗壞，忍不住反唇相譏。

盡情使用是什么鬼話啊！

下頭喵！

“那你待在公爵身邊到底是為了什么？”

蘇恩平靜的說道：

“總有人要做的，那個人為什么不能是我，不是所有事都非得追尋一個意義。”

“瑟蕾娜小姐又是為什么成為先知呢？”

瑟蕾娜沒想到自己這么快就被蘇恩擊敗了。

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才成為先知，她不想就這么直接跟蘇恩說自己的心里話。

她瑟蕾娜是來調查的，不是被調查的！

主動權應該在她的手里面才對。

瑟蕾娜輕咳一聲，板著臉說道：“這有點扯遠了。”

“蘇恩先生，我想知道你之后打算怎么安排這筆財產？”

蘇恩仿佛沒有聽到瑟蕾娜的問題一般說道：

“最重要的是，財富無法為公爵大人帶來一具健康的身體。”

“所以這些財富對公爵大人來說根本就沒有用，她并不是遺產全部送給我。”

“只不過是覺得我能理解她的用意，能替她將這些東西妥善處理好罷了。”

“我不在乎她在遺囑上寫了什么內容，我只關心她是何時落筆的，我對她的照顧還不夠。”

蘇恩的臉上露出了愧疚的情緒，仿佛為沒有明白老朋友最后的遺言而懊悔。

瑟蕾娜卻覺得蘇恩說的話很有意思。

“能提前知道的話，你又會做些什么？”

聞言，蘇恩直視著瑟蕾娜的雙眼，嘴角微微翹起。

“自然是幫助公爵大人去死啊。”

哈？

她沒聽錯吧？

瑟蕾娜有點被蘇恩的答案給駭住了。

她突然感覺蘇恩被迷霧籠罩著，變得愈發暗黑了，露出了他自己本來的面貌。

可是僅僅是一瞬，她只是眨了眨眼睛的功夫，那些迷霧又消散了。

蘇恩還是原來那個蘇恩，臉上帶著一抹溫柔的笑容，瞇瞇眼。

“一般來說不應該是想辦法救下她嗎？”

瑟蕾娜非常不解，如果蘇恩要幫著艾米拉去死，之前又為何這般拯救她。

放任不管的話，艾米拉未必能堅持到今天。

“我的做法以公爵的意志為準，想活便助其生，反之亦然。”

“死也是公爵的自由，輪椅已經禁錮了她的身體，我們還要用自己的意志去限制她的選擇嗎？”

“只要這是公爵內心真實的想法，我就會不余遺力地幫她。”

真是新奇又詭異的角度。

一個平日助人為樂的牧師，卻毫不猶豫地把死字掛在嘴上。

瑟蕾娜甚至覺得蘇恩這樣有些邪惡，可人人卻都歌頌他的善良。

“蘇恩先生，您先回去休息吧，我的問題已經問完了。”

目前基本的情況都了解了，再說下去指不定又要被這個社交恐怖分子襲擊了。

瑟蕾娜覺得自己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最重要的是，她確實扛不住身體不斷傳來的饑餓感了。

確認房間里徹底空無一人后，白發紅瞳的先知小姐總算可以坦然地捧起那碗瘦肉粥。

像是小貓喝水一樣，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

真香！

可惜有些涼了。

她應該早點讓蘇恩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