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殿堂，原本暗淡的光線驟然明亮起來。

李恩下意識瞇了瞇眼睛。

伏拉梅的聲音就在此時響起：“不要生氣，賽麗艾沒有惡意。她只是想象不到自己輸給別人的畫面，哪怕在收徒這件事上也是這樣，至于短暫的壽命……”

“我明白的。”李恩微微頷首，“我的父親對我說過，精靈有著近乎永恒的壽命，對精靈來說，我們人類的壽命確實很短暫。”

“而且賽麗艾是不是有些傲……口是心非？”

“所以我是不可能因為師祖這么幾句話就生氣的。”

聞言，伏拉梅有些欣慰。

想不到李恩只接觸了賽麗艾這么短暫的時間，就已經這么了解她了。

她正要說什么，李恩望了過來：“總感覺師父你對賽麗艾的態度，不像是弟子對師父，更像是母親對女兒。”

“誒？”

伏拉梅偏頭稍微想了想，得不到答案。

她問道：“為什么你會這么覺得？”

“因為你很在乎我對賽麗艾的看法啊。”李恩一邊下臺階，一邊慢悠悠地說著，“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在乎賽麗艾對我的看法吧？只有晚輩才需要考慮前輩怎么看待自己。”

“說明在師父眼里，賽麗艾才是晚輩啊，這不就是把師祖當成女兒來看待了嗎？”

伏拉梅微微愣怔：“原來……我是這么想的嗎？”

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然后微微揚起了嘴角。

“噓——”伏拉梅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豎在唇前，強忍著笑意，“要保密，這種事只有我們兩個知道就好，要是讓賽麗艾聽見了，她又會不開心的。”

李恩也樂了，立刻道：“好！”

師徒兩人默契地達成了一個共識。

李恩在心里想著：

果然，跟沒有情感缺陷的人類相處起來，就是這么愉快。

“不過有一件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伏拉梅話鋒一轉。

“什么事？”

李恩頓時認真了起來。

能讓伏拉梅專門開口的，一定是什么極其重要的事吧？

“其實我剛剛使用了『結界魔法』隔絕了你身上的氣味，所以……”伏拉梅話語一頓，“我才說你不臭。”

李恩：？

看著面帶微笑的伏拉梅，李恩頓時明白了自己對她的了解還遠遠不夠。

誰能想到伏拉梅還有這么惡趣味的一面！

“難怪賽麗艾會想要把我丟出去……”

李恩瞥了伏拉梅一眼。

對上自己弟子哀怨的眼神，伏拉梅的心情有些高興。

這是她跟賽麗艾相處在一起的時候極少感受到的情緒。

而且現在的她跟賽麗艾本就很少相處。

她的時間一直都用在不斷地研究魔法的理論上。

因為只有從最基礎的理論入手，才能讓沒有多少魔法才能的人，擁有學會魔法的可能。

在此期間，賽麗艾從未對她伸出援手——

因為賽麗艾覺得魔法就應該是特殊的。

她對自己的夢想一直都抱著不看好的態度。

但現在不一樣了。

一個情感豐富，還有著才能的弟子……

他們一起生活的未來會是什么樣子的？

這一刻，饒是伏拉梅，也對往后充滿了期待。

“回去吧。”伏拉梅視線落在李恩手里的魔導書上，“把賽麗艾贈予你的魔法學會了，我們就開始上課。”

“嗯。”

李恩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毫不虛假的興奮。

他已經見識到了足夠多的魔法的魅力，現在是時候去親自探索魔法了。

不過在那之前……

“師父，這附近有水源嗎？”

“有，你渴了？”

“不是，我想去清洗一下身體。”

伏拉梅美眸微微瞪大，頭一次露出了有些不解的神情：“可是，你的身上不是已經干凈了嗎？”

“不一樣的，師父。”李恩搖了搖頭，一臉“你不懂”的表情，“就像魔法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探索其中的過程。”

“魔法確實把我的身體變干凈了，可那只是結果，缺少了變干凈的過程。”

“這就讓我現在生理上很清爽，但心理上還是有些不舒服，總感覺哪里沒有弄干凈一樣。”

伏拉梅聽著，有些啞然。

她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偏偏李恩拿來舉例子的還是魔法……

這跟她對魔法的理念近乎是一樣的。

她一時不清楚自己應該是感到欣慰，還是感到無奈了。

最終，伏拉梅笑著搖了搖頭：“去吧。”

“好的！”

李恩把魔導書遞給伏拉梅，去往了她指向的位置。

不久后，李恩把身體浸泡在冰冷的溪水中，哪怕被凍得瑟瑟發抖，可他還是悠然地長出了一口氣。

因為事過境遷，他已經不是趕路時的自己了。

不用擔心成為魔物的口糧，也不用擔心即將到來的寒冬。

“不過這水確實有些太冷了，再泡幾秒就起來吧。”

李恩暗暗想著，開始默數。

“五、四、三、二……”

……

“一！”

李恩猛地睜開雙眼，張口喊出了這個字。

然而出現在他眼前的，卻不再是潺潺流淌的溪水，而是木制的屋頂。

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氣。

還有身上妥帖的觸感。

李恩低頭，就看見原本脫掉的衣服正整潔地穿在身上。

他再一轉頭。

伏拉梅單手叉腰站在一旁，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李恩真的懵了。

他不是剛剛還在溪流里泡澡嗎？

李恩嘴唇嚅動了幾下，終究張開了嘴：“師父，我這是……怎么了？”

伏拉梅頭一歪，一縷絲滑的橙發順著臉頰垂落而下，輕吐出兩個字：“你猜？”

李恩：“……”

這個伏拉梅太鮮活了，跟他靠了解里的完全不一樣。

他只能雙手十合：“我猜不到，求求師父告訴我吧，拜托拜托！”

少年頂著一張白白嫩嫩的俊秀臉龐撒嬌，對任何成年的女性來說，都是難以抵擋的。

就連伏拉梅也不例外。

她眼眸微亮，被李恩這副模樣可愛到了，也就打消掉了逗弄他的心思。

伏拉梅笑著給他解釋了來龍去脈：“莫非你忘了自己已經好幾天沒吃過東西了？居然還敢泡在那么冷的溪水里，又冷又餓，自然是直接昏迷過去了。”

“如果不是我感知到你隱藏的魔力突然失去了限制，只怕你就去『天國』了……”

說著，伏拉梅眼睜睜看著李恩一點點低下頭去，恨不得把腦袋埋進身體里。

露在外面的小半張臉頰和耳朵微微泛紅……

然而在伏拉梅看不到的角落，李恩的表情并非她想象中的尷尬和害羞，而是有些懊惱和無奈。

他無聲嘆了口氣。

穩健了這么久，沒想到在放松的時候丟了個人。

不過事已至此，就看看能不能爆一些伏拉梅的金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