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許幼儀在熟悉的鬧鐘聲和熟悉的大床上醒來時,鬧鐘聲依舊響個不停。但她人還處于一個半昏迷半清醒的狀態(tài)。
陳女士在門口敲門喊她:
“呦呦啊,出來吃早餐啦!”
話沒說完,只聽見她又朝外喊:
“長青來啦,進來等吧!拿兩塊面包去吃。”
“不用了陳姨,吃過了。我在這兒等她。”
“等等,宋長青?”
許幼儀唰的一下從床上翻滾起來。三下五除二套好衣服竄出去。
“媽,我爸呢?”
“你爸今早值周,早走了,你小宋哥哥在外邊等你呢。”
陳女士從廚房探出半個頭來。
許幼儀匆匆拿了片吐司叼在嘴里,兩只手騰出來穿鞋。
“多大人了還冒冒失失的。給小宋拿瓶牛奶去,自己的別灑了啊,路上注意安全!”
許幼儀拎上放在鞋柜上的書包,看了眼桌上用熱水溫著的巧克力牛奶。又從冰箱里拿了瓶脫脂純牛奶塞進包里。拉鏈還沒完全拉好就沖了出去。
小院外,宋長青朝她招手。
她把書包一下子拉下來扔給宋長青,然后一屁股坐上車后座,就開始吃她的早餐。宋長青無奈,接過她的書包和自己的一塊放在車頭,然后蹬上自行車,朝B城一中而去。
額間的汗經(jīng)由海風吹拂后只余清涼,許幼儀一手拿著面包,一手拿著牛奶,咬著吸管側(cè)頭去看宋長青。
看見她在看他,他略略偏頭,細碎的劉海垂在額前,笑起來嘴角上揚,大眼睛下臥蠶太明顯,平日里他對誰都挺冷淡。可笑起來時,整個人都溫和了,顯得干凈又極具少年氣,活像漫畫里的人物。
“想什么呢?一直看著我。”
她仰頭享受著清晨疏朗的風問他:
“小宋啊,軍訓生活怎么樣?”
他回頭笑:
“你自己體驗一下不就知道了。”
B城一中的校門口就在不遠處,宋長青的車往往停在校外。他翻身下車把車推上短坡。許幼儀卻還賴在座椅上,等到宋長青把車鎖好,她才從自行車上跳下來。然后一邊扎著頭發(fā)一邊和宋長青說話。
“陳女士讓我?guī)D探o你。”
然后仰了一下頭示意他看書包。
宋長青駕輕就熟的找到那瓶純牛奶,微涼的牛奶剛拿在手機里,書包就被搶走。
“宋長青!開學快樂!”
她在遠處狡黠地眨眼,轉(zhuǎn)身就跑進校門。
宋長清剛想喊她跑慢點,一轉(zhuǎn)眼人就沒影了。他低頭笑了一下,拿著手里微涼的牛奶也進去了。
B城一中的軍訓教官都是選的正經(jīng)軍人,但許巖提前打了招呼請假,所以許幼儀受到了特殊優(yōu)待,她被分到了“病號連”。
但“病號連”也不是那么好待的。許幼儀躲在樹蔭下喝水,她從小就怕熱,此刻正把帽子脫下來了扇風。此時一個教官走過來,看見她拿著手中帽子扇風,二話不說就要斥責她,罰她去蹲馬步。
許幼儀本來想拒絕的,可她膽小,想著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就老老實實蹲去了。
太陽不知道為什么特別毒辣,她想抬頭拭去額角的汗,但那個教官又死死盯著她,恰巧下課鈴響了,剛好是宋長青他們上體育課,看見他過來,許幼儀發(fā)出了求救、憤怒等多種情緒仿佛在說
“靠你了,兄弟。”
但宋長青只是擺出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表情,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許幼儀氣的要死,想著一定要譴責一下他的見死不救。
迎面卻走來一個人,隔太遠,她沒有看清楚。那人和先前那個倔教官耳語兩句,那個倔教官就離開了。等到那人走近了些,許幼儀露出驚喜的表情就跑了過去。
“維城哥!”
來人正是姜維城,“懷德維寧,宗子維城”。他高大俊朗,面龐堅毅卻不失溫和。姜維城是宋長青的發(fā)小,現(xiàn)在入伍了,是一名軍官。
他的妹妹姜本初是許幼儀最好的閨蜜,幾個人從小一起長大,關(guān)系好到能穿一條褲子。而姜維城作為最大的,毫不猶豫從小就被當成了大家長,只見他調(diào)侃著說教。
“要不是長青和我說,我還不知道你在這兒。不想做就別做了。許師又不是沒給你請假,多大的人了,這個軟性子還沒改。”
“嘿嘿。”
許幼儀坐在臺階上訕笑,捶了捶自己有點發(fā)麻的腿。
“行了,我先走了,有事打電話。”
許幼儀招手和他告別,然后才好像后知后覺一樣“嘶”了一口冷氣。
馬步蹲太久,她感覺舊傷好像有點復發(fā),她抖著腿想站起來。可四周沒有可以讓她扶著的支撐物,于是剛踏出一步,就腿一軟摔了,跌坐在地。
忽然有雙手穿過她下腋,把她整個人提起來,像拎小孩一樣放回臺階上。宋長青蹲下來和她平視。
“要不要背?”
“要。”
聲音甜的像曬化的太妃糖,她知道這會兒得服軟。
走在通往醫(yī)務室的小徑上,許幼儀趴在他背上問:
“慫慫,維城哥是你叫來的嗎?”
“嗯。”
“那你為什么一開始走掉了?”
“去請假。”
“請假?你請的什么假?”
“路亦然突然肚子痛,我送他去醫(yī)務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許幼儀笑的前仰后合。
“路亦然知道他自己肚子痛嗎?”
“隨便他,反正他不在,也不會來。”
許幼儀在他背上哼著亂七八糟的小曲,宋長青突然朝其發(fā)難。
“許呦呦,你還挺開心的,是不是?”
“嗯?”
她有點呆,宋長青怎么突然生氣了?
宋長青把人放下來平視:
“我有沒有說過,不要勉強自己,你自己身體怎么樣你不清楚嗎?要是今天我不在,姜維城不在,你爸也不在,你就一直在那里蹲到腿廢了,然后我給你推輪椅嗎?”
許幼儀也知道他生氣了,于是就想開個玩笑,逗他開心。
“那小宋就給呦呦推輪椅好嘍。”
宋長青卻像突然沒了力氣,暗暗咬牙說。
“可我不想再看見你坐輪椅。”
音量不大卻足夠讓許幼儀聽清,她突然消了音,下一瞬想要寬慰他時,宋長青卻嘆了口氣,先低頭。
“算了,嚇到你了吧,我背你去醫(yī)務室。”
臉抬起來時的苦笑刺痛了一下許幼儀,但她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只能任由他將自己背起。少年的步伐急而有力,但她看著他布滿青筋的手背,知道他的心有一塊碎的徹底。
兩個人一路都沒說話,到了醫(yī)務室也只是宋長青簡述了一下她的情況。等著宋長青去拿藥的時候,許幼儀坐在休息病床上晃著腿,想著一會兒給宋長青服個軟,道個歉好了。
等到宋長青把藥放在她身邊,轉(zhuǎn)身要走時,她揪住了他的衣角。宋長青被扯住,腳步一頓,回頭看她。
少女的眼眸晶亮,向上仰視時顯得楚楚可憐。
“宋長青,對不起。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唉。”他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扶額。
“我沒有生你的氣。”
他把手搭在她身側(cè)護欄。
“我只是氣我自己。”
他這樣想。
“我只是擔心你,要是哪天我不在,你該怎么辦?”少年語重心長。
許幼儀時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從小到大宋長青都護著她,闖禍會墊底,犯錯會一起。她從沒想過沒有宋長青的生活,她有點緊張將他的衣角捏得死緊。
“宋長青,你不要我了嗎?”
許幼儀對天發(fā)誓,她當時想說的絕對是“宋長青你怎么了?”但話說出口卻自動變換了一樣,她拽著他衣角不松開,從宋長青的視角看,她好像哭了,于是低頭迅速否認。
“我沒有。”他怎么會不要她。
“哦。”她興致懨懨。
等到休息的差不多了。宋長青把她送回“病號連”。
許幼儀一個人坐在主席臺上吹著風,她突然想起小學時老師問過一個問題。
“如果你到荒島上生活只能帶一樣東西,你要帶什么?”
所有人在紙上都寫下了手機,書之類的東西,只有小小的她用稚嫩的手在紙上寫下。
“只要宋長青。”
她根本沒辦法想象沒有宋長青的日子,一想到宋長青會離開她,有自己的戀人。她就克制不住的焦慮,擔心宋長青與自己疏遠,擔心他的戀人不喜歡自己,然后不讓宋長青和自己一起玩。思索良久她下了一個莊重的決定:
“她要討好路亦然,維護她與宋長青的關(guān)系。”